PoemWiki
“可怕的客人!你说!
你那空洞的胸窝
还披着粗笨铠甲,
你到这儿来吓唬我!
不曾涂东土香膏,
无肉的手掌伸着,
像是在乞求布施,
为什么你要缠住我?”
从那凹陷的两眼,
惨白的微光闪现,
好似严冬十二月
北国微亮的苍天;
好似十二月河水
潜流在冰雪底层,
从心房深处吐出
含糊忧郁的语声:
“我是个古代海盗,
有多种多样事迹——
从没有歌者唱过,
也不曾载入传奇。
你要把这些事迹
写在你的诗篇里,
要不,当心我诅咒!
就为了这个,我找你。
“在那遥远的北国,
荒凉的波罗的海滨,
我用幼时的小手
驯养北方的大鹰;
穿着紧缚的冰鞋,
在海湾冰上滑行,
那狼狈惊吠的猎犬
战兢兢踏上冰凌。
“我常常追逐恶熊
到它冰封的穴洞,
野兔从路旁逃窜,
影子般转眼无踪;
常常穿过黑树林,
尾随巨狼的悲鸣,
听到高飞的百灵鸟
在草原唱起歌声。
“后来我渐渐长大,
加入海盗的一帮,
和这些强徒一起
飞越阴沉的海洋。
我们的生活狂暴,
我们的号令森严:
叫多少心脏流血,
送多少灵魂上天!
“无数次饮宴作乐,
消磨漫长的冬季;
我们午夜的狂呼
常常使雄鸡惊啼;
像熊皮武士记数
用杯杯麦酒算计,
我们喝干橡木桶,
一个个烂醉如泥。
“有一回,我兴高采烈
讲海上风暴的故事,
一双温柔的蓝眼
热情地向我凝视;
像点点银星照临
幽暗的挪威松顶,
这双星眸的清辉
照临我幽暗的心灵。
“我向这姑娘求爱,
她顺从,又有些畏怯;
密林深处,浓荫里,
我们订下了婚约。
她那娇小的胸脯
颤抖在宽弛衣衫下,
好似巢中的鸟儿
受到鹰隼的惊吓。
“她父王殿堂宽敞,
墙头金盾亮光光,
乐师们高声合唱,
赞颂他功业辉煌。
我请求老希德布兰
答应他女儿的亲事,
乐师们静下来,站着
听我讲我的身世。
“傲然畅饮黑麦酒,
王爷高声笑呵呵;
好像一阵风刮来,
海上便涌起白沫:
他那留须的唇边
发出轻蔑的大笑,
这时,深深角杯里
便轻轻泛起水泡。
“她是王爷的娇女,
我却是海上强徒;
她含羞微笑应允了,
我却被他们逐出!
这样洁白的鸽子
不该随海鸥飞走,
为什么她的香巢
那一夜却无人防守?
“我和这姑娘一起,
刚上船,离开陆地,
(所有北欧人当中,
她的美无人能比!)
只见老希德布兰
带着二十名骑兵,
挥动披甲的手臂,
来到白色的海滨。
“他们迎着风开船,
桅杆弯得像芦苇;
我们正疾驶如飞,
风却跟我们作对;
一阵急遽的狂飙
把船吹向斯科角,
只见追踪的敌人
向我们狂呼狞笑。
“船帆遇到了回风,
拍动着,旋转不停;
听见舵手的吼声:
‘死吧!决不饶命!’
我们用铁铸龙骨
猛撞敌船的钢筋;
黑色的船身摇晃着,
沉入黑色的海心!
“像一只凶猛鸬鹚,
侧斜着翅膀飞翔,
衔着它的猎获物,
寻找栖宿的岩冈:
我带着这位少女,
面向茫茫的海洋,
再度迎风行驶,
穿越狂飙巨浪。
“西行了三个星期,
大风暴终于平息,
望见下风头展布着
云霓一般的陆地。
那儿,我盖起高塔
作我妻子的闺房——
这座塔直到此刻
还在向大海暸望。
“在那儿一住多年,
岁月揩干了泪痕;
姑娘早忘掉了恐惧,
她成了慈爱的母亲。
死神合上她双眼,
她就在塔下安寝;
太阳底下再没有
这样可爱的美人!
“寂寞在内心生长,
寂寞如死水一汪!
世人都令我厌恶,
我也厌恶阳光!
在一望无际的深林,
我周身披着戎装,
倒在我的枪矛上——
好呵,快意的死亡!
“就这样,弄一身伤痕,
撞开监牢的铁门,
我的灵魂升了天,
攀登故国的星辰!
武士的灵魂举盏,
把盈溢美酒饮干,
你好!北国呵!你好!”
——故事到这里讲完。
PoemWiki 评分
暂无评论 写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