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90韦白 译

北纬90度陈东飚 译


在家里,穿着法兰绒长袍,像一只熊在浮冰上,
在家,披着我的法兰绒袍子,像一头熊对着它的浮冰,
我爬上床;顺着地球那不可能的边缘
我爬上床;沿地球不可能的侧面攀升
我整晚航行——直到最终,带着我的黑胡须,
我彻夜航行——直到最后,带着我的黑胡子,
我的皮衣和我的狗,站在北极。
我的裘皮和我的狗,我站在了北极。

在童年的夜里,我的伙伴们僵冷地躺着
在那里童稚的夜间我的伙伴们冻卧着,
硬硬的皮毛刺着我饥饿的喉咙,
僵硬的裘皮敲打我饥饿的咽喉,
我发出深深的叹息:雪花蜷缩着走来
我发出一声大大的惊叹:雪花蜂拥而至,
这果真是我的结局么?黑暗中我求助于睡眠。
它们真是我的终结么?黑暗里我翻身入眠。

——那儿,旗杆劈啪地折断于阳光和未碎裂的
——这里,旗子猎猎作响在未破碎冰层的
冰的寂静中。我站在这儿,
眩光与寂静之中。我站在这里,
狗在哀嚎,我的胡须漆黑,我瞪视着
狗吠,我的胡子是黑的,而我凝望
北极…
着北极……
而此刻又如何?那么,回去吧。
    现在干嘛呢?唉,回去吧。

如我高兴的那样转身,我的脚步朝南。
随意转身,我的脚步朝向南方。
这世界——我的世界旋转于
世界——我的世界回旋在这寒冷与悲惨的
寒冷而可怜的终点上:所有的道路,所有的风
终极点之上:所有的线,所有的风
都在我最终发现的漩涡中终结。
在这个我终于发现的漩涡中结束。

而那是无意义的。在整夜的航行之后
并且毫无意义。在孩童的床头
在孩子的床上,在那个温暖的世界
在这夜的航行之后,在那个温暖世界
人们工作,并经受为疼痛
人们在其中劳作与受苦只为了那场
加冕的末日——在那云和布谷鸟之乡
冠绝苦痛的终结——在那云鹃之国[2]

我到达我的北极,它满含意义。
我抵达我的北方,于是它有了意义。
这儿在我存在的真实的北极,
这里身处我的存在那实有的极点,
我做过的一切是无意义的,
我曾经做过的一切都毫无意义的所在,
我或死、或生,但凭运气——
我独自一人因意外而死或生的所在——

那儿,活着或者死去,我都是孤零零的;
无论活着还是将死,我依然独自一人的所在;
这里,在北极,夜晚,死亡的冰山
在这里,北方、夜晚、死亡的冰山
把我挤出无知的黑暗,
将我挤出无知黑暗的所在,
我最终看见我从黑暗中
我终于看穿所有那些被我从黑暗里

夺取的全部的知识——黑暗抛给我的——
绞拧出来的知识——黑暗扔给我的——
像无知一样毫无用处:无来自于无,
都像无知一样毫无价值:无物来自无物,
黑暗来自于黑暗。疼痛来自于黑暗
黑暗来自黑暗。苦痛来自黑暗
我们称它为智慧。而它是痛苦。
而我们却称之为智慧。那是苦痛。


译注
[1] 即北极。
[2] Cloud-Cuckoo-Land,源自古希腊喜剧家阿里斯托芬(约公元前446-约公元前386)的喜剧《鸟》中全世界的鸟造就的一座天空之城,常被用来意指虚无飘渺的幻想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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