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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
我们的未来从这扇门走出,门里
皆是神秘物事,规则和刽子手,
脾气糟糕的女王陛下,或是
捉弄一众愚人的红鼻子小丑。
大人物们在暮色中定睛观瞧
怕它一不小心让过往种种进入,
那传教士般咧嘴笑着的寡妇,
那洪水般泡沫翻滚的咆哮。
害怕时我们紧靠着它分外拥挤,
而死去时我们会拍打它的门板:
纯属偶然,它一度被人开启,
令巨大的爱丽丝看到了仙境,
遍洒的阳光正迎候她,只因
身形在变小,她又叫又喊。
Ⅱ
一切在开始前数周就安排就绪
已从一流商号订制了产品:仪器
能估摸出所有可疑事件的性质,
而药物会通便润肠或调适心率。
手表,当然,用来防止失去耐心,
灯用来对付黑暗,墨镜对付骄阳;
不祥之兆,坚持要带上一把枪,
而五彩珠子会抚慰凶蛮的眼睛。
理论上他们的预期都很合理,
确实会受制于种种的处境;
偏偏他们的处境就是自己:
人们不应为投毒者提供药品,
魔术师不应获得奇巧装置,
步枪也不应落到厌世者手里。
Ⅲ
两个朋友在此会面,拥抱后离去,
各自走向了错误;一个对名誉
心领神会,在喧闹的谎言里毁灭,
乡民的麻木不仁攫住了另一个,
某些偏狭的过失过些时日才会消解:
这空旷的枢纽车站在日光下闪烁着。
所有的码头和十字路口亦如是:
谁能断然分辨这些地点,就此
告别一切冒险引致的不名誉?
什么分手信物能给那个朋友保障,
当他的事业如此确定地趋向于
邪恶之地和危险方向?
风景和天气皆因恐惧而凝固,
却没有人曾想过,如传说所言,
时间的规限让它不可能发生;
因为即使最为悲观的人也会将
他们一年里犯的过错定个限度。
之后还剩下何种朋友可以去背叛,
何种欢乐需要更长久的补偿?
而没有额外的时日,谁会走完
那个根本不需要时间的旅程?
Ⅳ
在他的郊区没有窗户照亮那间卧室,
低烧中但听无数漫长的午后在嬉乐:
他的草场已倍增;磨坊却不在那里
整天在爱的背后不停歇地碾磨着。
他一路哭着穿过了令人生厌的荒野,
沿途也没找到拘禁伟大圣徒的城堡;
只因断桥令他却步,而漆黑灌木丛围起的
某处废墟里,一份罪恶的遗产已被烧掉。
他定会忘记一个孩子意欲成长的野心,
忘记那些教人伪饰与撒谎的处所,
只因他自认为还很年轻,他所言非虚,
此刻一如往常,在地平线的每个角落,
在天空的全域,他只等着听受号令,
要回归他的祖宅,要重拾他的母语。
Ⅴ
在他们度过童年的村庄
寻找“必然”,他们已被教导
“必然”本质上全都一样,
不管以何种方法或被谁寻找。
然而,城市并不具备这样的信仰,
将每个人都当成了独行客来欢迎,
“必然”的特性如同悲伤
恰与他的自我契合对应。
给了他们那么多东西,每个人
都找到了可以操控他的某种诱惑,
于是安下心,练就了小人物的
全部技艺;到了午饭时分
会在太阳底下围着喷泉排排坐,
见了进城的乡下孩子就嘲笑取乐。
Ⅵ
为沉溺于自己的悲伤感到羞耻,
他混迹于一堆喧闹的故事传说,
他的天赋很快发挥了神奇魔力
令他跻身这些幼稚力量的首座;
他将他的饥饿变作了罗马的食物,
用一座花园改变了城市的不对称;
出租车随时恭候;任何独居之处
都成了他私下宠爱的公爵夫人。
但是,若他对任何事情降格以求,
夜晚会尾随他如意欲不轨的野兽,
“小偷”,家家户户会如此叫嚷;
当“真理”遇到他,伸出了她的手,
惊惶中他会紧抓住他高傲的信仰
且会像受虐待的孩子般畏缩退后。
Ⅶ
那间安静的藏书室令他恼怒
因它对其实在性确信无疑;
他扔掉了对手写的无趣的书,
气喘吁吁地爬上了旋转楼梯。
俯靠在矮墙上,他放声大喊:
“哦,永在的虚无,救我出来,
此刻且让你的完美得以显现,
夜晚无尽的激情,与你同在。”
而长久以来,他受苦的肉体
已感觉到了石头的单纯渴求,
期望因她的攀登得到奖励,
抱着这样的憧憬,当他说出此言:
现在终于可以让她独自逗留;
于是跳进学校的院子,筋裂骨断。
Ⅷ
他留心观察,如此全神贯注,
看君主的步法,听妇孺的言语,
再次打开他内心的古老坟墓
去了解死者违抗了何种法律,
之后勉强得出了他的结论:
“一切空谈哲学都虚假不实;
去爱另一个人徒增尴尬窘困;
仁慈之歌恰是魔鬼的华尔兹。”
他亲手实践的一切皆获成功,
很快他已是统领众生的国王,
可秋天的噩梦却令他发抖,只因
有人正沿着坍塌的走廊大步走近,
那副歪扭面容与他自己完全相像:
此人身形变得硕大,哭声充满苦痛。
Ⅸ
这是一栋专属怪人的建筑物;
由此天堂遭遇了畏惧者的攻击,
于是一位处女,曾出于无意,
令她的处女膜获得了神的关注。
当黑夜降临,世界心满意足地入睡,
迷失的爱在抽象思考中激动难抑,
而流亡中的意志回归了政治
在宏大诗篇中令它的叛徒们垂泪。
很多人醒来后却希望高塔变成深井;
只因害怕溺水的人自会干渴而死,
那些目睹了一切的人变得无形无影:
此时大巫师们已被自身的咒语囚禁
渴望着某种自然气候,他们唉声叹气
告诫过路人说:“要小心魔法奇技。”
Ⅹ
他们注意到贞洁是所必须
如是每次才能捕到独角兽,
却没有发现,继之而来的处女
很高比例都是面目丑陋。
英雄确如他们想象的那般无畏,
但他乖僻的童年却不为他们所知;
拖着条瘸腿的天使曾对他谆谆教诲
传授了避免失足的正确措施。
于是他们自以为是地独自出游,
这旅程,对他们而言并非强迫;
半路被困住只得住进某个山洞
与沙漠的狮群共同生活,
要不然就偏离正道逞一时之勇,
碰到个食人魔,被变作了石头。
Ⅺ
他在农村的双亲辛苦劳作而死
为让他们的爱子远离贫瘠之地
任寻一个美好职业来谋生,
可以平心静气,变成个富人。
他们一厢情愿的野心造成的压力
令他们热爱乡村的腼腆孩子心生惧意,
切合实际的工作都不够理想,
惟有一个英雄值得喜爱效仿。
于是他来到此地,没带地图或补给品,
离开任何像样的城镇都有一百英里;
沙漠逼视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寂静发出了不快的咆哮:
俯身而视,
他看到了一个急欲出人头地的
普通人的身影,于是仓皇逃离。
Ⅻ
他满腹疑虑,瞪看愉快的官僚
在那串名单里写着自己的名字,
这些人的苦行申请已被回绝掉。
笔欲写又止:尽管他来得实在太晚
无法跻身殉道者之列,在诱惑者中
尚还有个职位正需要牙尖嘴利,
为测试年轻人的决心定力
要散布有关伟人小缺点的谣言,
要明褒暗讽,让热心人又羞又窘。
尽管镜子暂时可能十分讨厌,
女人和书本会以非正式的方式
教会人到中年的他机智应变,
狗吠时要保持沉默,而世故的笑意
会将他躁动的狂热关进笼子里面。
ⅩⅢ
拘泥逻辑的人上了女巫的当,
她的推理将他变作了石头瓦楞,
小偷迅速理解了巨贾富商,
热门人物独自发了疯,而接吻
令阳刚十足者变得残忍野蛮。
作为代理人其重要性很快终结;
然而,当他们眼看着就要完蛋,
他们的工具价值却上升了一些
只因有人注定要践行他们所期。
盲人摸着直立的石头能一路行走,
野狗会迫使胆小鬼奋起抗争,
乞丐会帮助迟钝者轻装上阵,
即便孤独的疯子也会一通胡诌
设法表达那些不受欢迎的真理。
ⅩⅣ
新增的附录每一天都在出版
添加到《方法百科全书》里面,
包括了那些科学性解释和语言学评注,
以及拼写现代、随附插图的学校教科书。
现在人人都知道英雄必须选匹老马,
必须戒酒,必须将男欢女爱放下,
而看到搁浅的鱼必得示以友好:
现在人人都认为他定会找到一条
从荒野去往岩间教堂的路,若他确实想
一睹三重彩虹或是星形钟的景象,
却忘了他的情报多半来自那些已婚男士,
他们喜欢钓鱼,不时会在赛马场小赌一次。
经由自我观察,之后就插入一个“否定”,
如此获得的真理多大程度上会真实可信?
ⅩⅤ
假使他听从博学的委员会的主意,
他只会发现原本不屑一顾的地方;
假使他的猎狗在他吹口哨时乖乖听从,
它就不会刨出那个埋在地下的城市;
假使他解雇了那个粗心的女佣,
书里的密码电文就仍会不知所向。
“这不是我,”他大声惊叫起来,
抬脚跨过了一位前辈的头盖骨;
“我只不过写了一首无聊诗歌,
却让聪明过人的斯芬克斯目瞪口呆;
我取悦了王后只因我的头发是红色;
可怕的冒险有点儿无聊盲目。”
此即失败者的痛苦:“无论如何我都难逃一死?
或许我并没有失败,若我真的相信了宽厚仁慈?”
ⅩⅥ
他回避了他们抛来的每一个问题:
“皇帝对你说了什么?”——“勿逼催。”
“什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奇迹?”
“贝格布什赤条条的无名之辈。”
有人在抱怨:“他不喜张扬……
一个英雄有负于他的名声……
他看上去很像一个爱面子的杂货商。”
他们很快又对他的教名议论纷纷。
在那些从不会舍身犯险的人看来,
能够看到的唯一的差异
是他沉浸在日常琐事里的愉快:
因为他做这些事时总是乐此不疲:
割草,把大瓶里的液体倒进小瓶里,
或是透过彩色玻璃片看变幻的云翳。
ⅩⅦ
趁官方尚未采取措施强行施压,
其他人出于谨慎已韬光养晦,
怨愤的强盗被法律宣布为非法,
而麻风病人惧怕那些胆小鬼。
但没有谁会去指控这些人的罪愆;
他们看似无害:老朋友,已落败,
当他们吓得面无表情、哑口无言,
如弹珠滚到了谈话和时间之外。
凡夫俗子只会愈加依赖俗常规定、
阳光和马匹,因为理智者知道
为何偶数应该忽略掉奇数:
自由人不会去提及难言之隐;
而成功人士也不会愚蠢到
要去一窥落跑上帝的面目。
ⅩⅧ
他们如陀螺在内心的渴望上旋转,
走上了“否定之道”直奔干涸之地;
他们如污水般倾空了所有记忆,
在寂寥天空下,在空阔山洞边;
当他们干渴死去,记忆成了恶臭沼泽,
其间滋生的怪物迫使他们去忘记
他们一致回避的美好事物;可是,
断气前犹在为“荒谬”歌功颂德,
他们向外播撒他们的奇迹:
每一个荒诞诱惑的意象概念
都变成了某位画家的绝佳灵感,
而不孕的妇人、热情的处女
都来汲饮他们井里的清冽井水,
以他们的名义求祈生育和艳遇。
ⅩⅣ
诗人、祭司和聪明人
如同坐在知觉池塘边
那失败的垂钓者,他们
用错误的请求作饵诱
抛出了兴趣的鱼钩,
而暮色泄露了其谎言。
无处不在的时间暴风雨下,
那些假圣人和伪善之士
抓住了“脆弱假设”的木筏;
愤怒的“现象”呼啸而上
席卷起势不可挡的巨浪,
将受难者与痛苦一并溺毙。
水渴望听到我们的问题
它们会公布久违的答案,可是……
ⅩⅩ
在这些大门里整个仪式已开始:
白色叫喊着闪烁着穿过了红红绿绿,
孩子们认真地玩着七宗罪游戏,
而狗儿们相信其荒诞处境已成过去。
在这里青春期会分解成数字,
时间会在石头上画出完美圆圈,
肉体原谅了分歧,当它允许自己
创造出另一个自我许可的瞬间。
旅程至此结束:希望和负累已终止:
某个老处女的孤寂时常萦绕盘桓,
玫瑰褪尽了华美如丢弃一件披风,
憔悴而显赫的名人们正打算交谈,
在夜色的逼视下因羞愧而脸红
且发觉他们的意志中枢已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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