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的某个地方

沙漠边缘

一个男孩坐在火边

一辆汽车穿过他身后的灌木丛

驶向长长的土路

帐篷里已经睡着的父亲

夜深了

九点或者十点

他早已吃过了饭

烤面包  锡盘上烘的豆子

烧糊的马铃薯

还有茶

大概是1964年或者63年

没有什么关系

他坐在火边

那是早些时候点起的

现在已经燃烧回古代

烧毁的原木

他在日落前发现并拖来这里

燃烧回古代

现在原木已经深深照亮

他在里面看见一个世界：

倒塌的塔楼

遗忘的亚历山大和巴比伦

梧州的夜市

仰光

香港

他看见

西格弗里德和《诸神的黄昏》

看见巨大的血橙色太阳

落入他周围烧毁的黑色的山

对异教徒的火刑

焦灼的废墟

火焰中向外注视的面孔

如此美丽似乎要把他烤炙

他看见

轰炸和燃烧的德累斯顿

炽烈坟冢里的尸体

半夜的狂欢

他看见

月亮人和太阳人

土著人的祭祀

他看见

炉火  篝火和烤火

矿渣流里的酒精灯煮水器

镇上的人们和村子里的人们纷纷逃亡

码头 家园和工厂都被烧得通亮

他看见

毁掉的帆船   桅杆跌落

舰队在海上熊熊燃烧

然后日出从闪烁的余烬里迸出

仿佛从凤凰的巢里升腾

什么在茶树中唏嗦作响

也许是沙袋鼠

或夜莺或者被火吸引来的野狗

他抬起朦胧的眼睛

看见夜晚巨大的黑暗

广袤的苍穹  未知的

无名的星星

无限的夜晚

这个夜晚

永远不会离开他

他再次仰望——就这样

六十年或者幸运的话

七十年——

它永远会在那里

眼前是火

身后是睡着的父亲

还有树丛里唏嗦作响

的什么

周围的星系在旋转

地球上的某个地方

他的存在

只是静止的一个点

却又是多么慷慨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