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我父亲突然撩起他的睡衣，我

转过头去，但他大声地喊

莎儿！——我的小名，于是我再掉头看他。

他坐在摇起来的病床上，

睡衣撩到脖子，

他要让我看他体重掉了多少。

我看着他的胸部，本来结实红润，现在

只见皮肤松垮垮地垂下

成为软沓沓毛茸茸的皱褶，下坠着

堆在小腹底部

那一摊皱褶间，

一个将要死去的大块头男人

才有的枯槁躯干。我立刻就

看出他的两臀和我的多么相似，

白白的、斧削一般，然后我看到

他盆骨的形状多么像我女儿的一样，

一个中空的海螺被完全掏空，

我看到他的皮皱成褶就像浇注出来一样，

有如浓稠的面糊，我看到

他沮丧的笑容，向我展示他衰老的身体时

他斜翻着眼，他知道

我会感兴趣，他知道我会觉得他

令我迷恋。如果有人对我说：

我会坐在他身边看他撩起睡衣，

我会看着他，看着他裸露的身体，

看着他阴茎粗短如花苞缩在

那一片黑色阴毛间，而且我会

带着深情、带着不安的惊奇看着他；

这样的话我绝不会相信。但现在我仍能

看到那些碎小的雪花，白白的，有点

呈夜蓝色，随棉质病号袍的撩起

而飘升，正如死亡对我们的承诺；

那帷幕随我们的眼帘落下，一切我们都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