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医生告诉我父亲：“你曾要我

在我无能为力时实情相告。

如今我便来通知你”。我父亲

静静地坐着，和往常一样，

尤其是眼睛动也不动。我本以为

如果他明白他将不久人世，他会发火，

捶胸顿足地吼叫。但他直挺挺地坐着，

精瘦、干净，穿着净洁的病号袍

像个圣人。医生说道：

“我们还能做的是给你多争取一点时间，

但是你已无法治好”。父亲说了声

“谢谢你们”，便独自坐着，纹丝不动，

带着外国元首的尊严。

我坐下，靠近他。这是我的父亲。

他早知他是凡人一个。我本来还担心，怕他们

必须把他捆在床上。我已不记得

他从来就很沉静，事情来了会默默地忍受，

喝一杯便能保持安宁。我已经

不认识他。父亲，自有尊严。当他的生命

临近终点，他的生命也开始

在我深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