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孩子到底有什么益处？

　　　　　　　　　他们只会令你心碎。

你最珍贵的希望由他承载

　　　　　　　　　而他却绝不会有所成就。

你做牛做马给予他你从未享有的机会

　　　　　　　　　他却满脸不屑地抛弃。

他们不会在你的老年将你赡养。

　　　　　　　　　他们甚至连家书也没有一封。

他们不会跟随你的足迹。

他们不会避开你的覆辙。

你无法挽救他们于不幸。

　　　　　　　　当然，因为他们从来不听。

还记得你当年盯着

　　　　　　　　你的父亲或爷爷的双唇，

恳求他们讲那古老的故事：

　　　　　　　　“再来一个！再讲一遍！

　　　　　　　　‘从前’那个时候怎样？”

我们也有好听的故事：

　　　　　　　　有趣、有益、令人伤心。

算了吧。不如写下来送给朋友。

你的朋友们，你和她们倒有一个不成文的协议：

不要探问我孩子的事情，我也不问你这类事宜。

还记得么？我们当年时常交换婴儿照片，

我们彼此炫耀可爱的童言，我们……

　　　　　　　　算了吧。

把他们的剪贴簿扔掉吧，还有壁橱里那支生锈的横笛，

　　　　　　　　还有那些脏兮兮的芭蕾舞鞋。

把他们稚拙的情人卡撕掉吧。

撕掉蜡笔涂抹的卡片，一张别留，别管什么“妈妈我爱你”。

他们并不想我们收藏这些记忆：

　　　　　　　　他们对此只会感到难为情，

这些遗迹说明那份爱只是依赖，

那橘黄的蜡笔没敢写出“我恨你”。

不要记着那些生日，就像他们忘了你的生日一样。

也许因为他们从未完成任何一件事情，

　　　　　　　　没写过一本书、没上完一所学校，

他们的政策残酷无情又感情脆弱：

某个毫无道德的怪物

　　　　　　　　　曾以轻松的微笑摧毁百万人的性命，

曾令我们的青春岁月充满恐惧，

　　　　　　　　　如今却是他们眼中的英雄。

通过他们这些反光墙，他的微笑和善仁慈。

他们毫无历史，所以他们不相信历史：

　　　　　　　　　斯大林并没作恶多端。

　　　　　　　　　二战中并没发生种族屠杀。

　　　　　　　　　罗斯福只会信口雌黄。

但最最糟糕的是：

　　　　　　　　　他们拒不相信我们曾经有过信念；

他们拒不相信我们有过理想。

他们拒不相信我们有过激情

　　　　　　　　　或者我们今天仍有激情！

算了吧。别跟自己过不去了。

　　　　　　　　　你还有一点生活可以自救。

把婚离了。保持体型。

将二十年前为他们放弃了的事业重新拾起。

回到他们辍学的校园，注册几门课程：

学习《静心入门》、选修《冥想》、修读《悔过自新》。

还记得令我们羡慕不已的老朋友么？

　　　　　　　　　她们的美丽光彩夺目，

她们拒不生儿育女，

　　　　　　　　　绝不为此牺牲自己的事业；

她们拒不接受家庭的杂乱与陷阱，

　　　　　　　　　而我们却在日常家务中滚爬，

　　　　　　　　　为风疹与收入而烦心——

你最近可曾见到过她们？

她们的交谈已经不再妙趣横生。

她们沉迷于宠物小狗难以自拔，

　　　　　　　　　它在波斯地毯上撒尿，

　　　　　　　　　它在她们的床罩上呕泄。

她们闻不到冲鼻子的牲口味；

它一刻不歇的吼叫对她们毫无影响。

说实话，那整套屋子

　　　　　　　　　都令人掩鼻不及！

更别提她们对它咿呀儿语、叫着各种乳名，

　　　　　　　　　哪还谈什么屈原李白曹雪芹。

看她们肉麻的抚弄已令你发昏；

　　　　　　　　　还要听那一声声嗲叫“心肝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