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载

这时候我是多么希望

公交车变成电梯

生长出对超载过敏的喇叭

为我放肆喊叫

那些

堵塞在肺泡与喉管间的声响

沙丁鱼炸裂在运输箱

湿冷的、惨白的死亡将见证更多同类的死亡

海水仓皇、人类干戈相向

暴乱潜伏在世界的每一条柏油路上

公交电视的黑框

框住真实与虚妄

人潮辗转

骚乱在这一刻、下一刻、每一刻的细小颤动中爆发——

我听见前方

司机打开窗

冲骑单车横冲直撞的学生大骂

我听见后头

老人翻找钱包

痰音混着硬币滚落地上

我听见外来务工的夫妻

叹息房租上涨

我听见男孩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意图吸引邻座少女的目光

我听见婴儿小猫似的、不间歇的哭闹

她年轻的母亲正捧着手机发笑

公交车旋转着挤进我的耳朵

每一立方米的声音

压缩成一立方厘米的生铁

嘎吱吱旋转着

硬生生堆满我不堪重负的耳蜗

剩余的破碎填塞入骨缝

沉重且满涨

公交车摇摆

罐头里的沙丁鱼挤作一团从不摇晃

车门合上、氧气稀薄

无人的半空悬停着一团又一团的吵闹

江南黄梅的雷雨

北京早春的沙尘暴

通通压进这车厢

压向我的躯壳

我僵直地站着

湿冷的、惨白的

低血糖在咬我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