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葱往事

洋葱堆在塑料袋里。

放太久，会干瘪、腐烂，

或者发芽，叶子出来透气。

幸好是，

作为新洋葱被取到案板上；

不幸是，

等待一片初次登场的刀刃

明亮地落下来；太锋利，

几乎躲不及。

我劝过洋葱不要太恐惧；

要站得稳稳的，

那不是去赴死，

那是一次，尽管是一次

不太舒适的体验；

万物、万人，都会有

那么一次。献身，

重生，都是宿命。

若刀刃使力的方向偏颇

也要尽力维持优雅，可以

在案板上旋转两圈，那是

一段紫色的小芭蕾；

若滑脱到地面，圆润的

身体

撞出了

凹伤，也要想象：自己与

最负盛名的苹果之间

只取决于牛顿当天的所作所为；

如果，他恰好是在厨房里

锤炼烹饪手艺；在洋葱旋转或

滑脱，或催出满眶热泪时

发现了感人至深的运动真律，

并向全世界阐述了自由落体，

并向他自己的内心的世界里

发射出第一支顽抗重力的箭矢

……将使一切变得不同，但

洋葱

从那时候起，依旧是洋葱。

而我愚钝。在厨房里

我仅仅发现：

厨房里并没有垃圾产生。

许多塑料袋被反复使用

或大量地囤积直至蟑螂们比

这个寡淡的男子更早地

完成繁衍出子孙后代的使命；

至少，我已

尽力

奉行环保主义。

而那块切剩下来的洋葱芯

很像一支紫白条纹的口红外壳，

像一个最凄惨的人被所有人发现

它无骨无皮仅剩下内里与在外统一；

此时也挺像一块即将被丢弃的苹果芯，

使我

无法理解

那些把洋葱写入催泪情歌里的人，

以及，无法自拔的

那些切洋葱时想起悲伤事件的人。

而我把它种进了泥土的选项里；

起初，下了一整天大雨

它差点被水淹死、浸烂；

然而它没有死，

它像一株优秀的海草，挺了过去；

然后，它长成一棵大草；

来到了最终章，我们拨开黄沙土：

这里，

葬着好大一颗活的葱头！

它像一颗隐藏起来的大脑

它一直在思考。

又或许，

它懒得思考，怕被自己逗笑。

而它，更像是一颗

即将被望远镜取下来解剖

并取一个好名字的

天外之星。

因我的通感能力有限，

又美又伤的情感体验

有且仅有一次，

我不能写什么东西都写成情诗

这注定：热爱情诗的读者们

不会与我的作品保持长久联络；

机遇巧合，偶有发生。

因我的联想天赋不足，

人间是宇宙我即星体

生灭皆是飘渺，

我只能把洋葱送到孕育繁星的

最小的：大宇宙那里去运行

怜惜洋葱的横切面如圈圈星环；

险象环生，永在运动。

我有一棵洋葱，

它有时会旋转，

但它永生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