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山


我跟上这一队人。加上我,总数十二。
我收获了一个新词,这个词叫做“走山”。
我们在萝岗区地铁香雪站外集合,
我是最后来迟的那一个。
我们出发后走了三百米,
有个小姐姐把登山杖忘在集合点的
草坪上,一位绅士陪她回去取。
沿直线走十多分钟,到达登山入口,
一段奇妙的暴走体验亟待开始……

沿着砂质的坡地往上,林中植被旺盛。
上到山脊,板栗树已经历过采摘,
枝上残留着晚熟的余果,外壳有尖乱的刺,
如同爬上树枝的刺猬,体内藏满越冬的粮。
而我们,只捡取地上遗落的,
用鞋底板将它们踩裂,从中挑拣出
尚未腐坏的几枚遗腹子。
他们说,未经煮熟的板栗甜甜
脆脆,而我却不习惯那口滋味。

我蹲在一丛姜田里,俯看它们红色的花,
美得不曾见,像一支支天然的棒棒糖
花形如同松塔,又像一朵朵
有色无味的新品种玫瑰。拍照就好,
不要拔下来,不要献给谁。
无谁可献。

继续暴走,第一小段路程结束,我们下坡
路过一个山中的开发工地,厂房内
有几只小犬向我们友好地吠呼。
乖点儿吧小宝贝们!我们的手中
都有登山杖呢!
作别厂房和狗子们,向前,这趟旅途
才仅仅开始不久。在一处拐弯的路口,
一棵参天的柿子树立在那里等候。
树下已经掉落了许多柿子,被过路的
车轮和脚步再次、再次地碾碎,像油画
的暖色调颜料,错综复杂地滴落,
又美,又烂,又香。
爬吧!队长英姿矫健登上树身,摇下
几颗红橙橙的柿子,树下的伙伴
打开遮阳伞承接。我绕着水泥斜坡,
走上树旁的农人小屋,无人看管此处。
这片小院,农具在背阴处停止了耕摆,
有火烧枝叶、废料的冷炭堆。在这小坡上,
四周围栽荔枝树,高大密遮,几乎
难投几缕日光到地面。不见鸟的一爪一翅,
却闻见无数鸟声在树冠顶上缭绕,讨论着
这一季失而复得的秋天。
我几乎陶醉。

再入山径,随处可见滴水观音、各种野芋。
滴水观音有剧毒,却又具有药用价值,
真是个奇妙的矛盾体。
天南星科植物心形大叶不易区分,建议:
植物盲们切勿随意食用。杀人凶手虽
混在草丛之间,但它们仍有可爱的用处,
常在雨热天时,为行人献出叶子作为伞。
还有不得不说的野兰,不名贵也不娇气
开过了花就能结出一串串圆圆的绿色小果,
浸在时间中,慢慢成熟。
我忍不住用手刨开土,看看,
看看它们白白胖胖的根须,再把土盖上。

……除此之外,
在这快速行进的队伍中,我常常短暂停下
水喝多了要放水,裤带松了要绑裤带
导致拖了后腿,我很抱歉,
幸好大家也都不计较,
这样多好!就像我们前后曾两次遇到
开着越野摩托车来走山的人,他们飒爽,
“但可惜了,他们的摩托车没有后座,
不能载着一个充满野性的年轻女人”,
我说,虽然没有后座不能载人,
但能驾驭着老铁来走山,这样多好!
还遇到老者,晨起上山,寻两棵健壮的树
在两树之间绑上一条带蚊帐的吊床,
整个人醉卧其间半日,不理会世间
又落下几多尘埃。像一只闭关修炼的蛹,
下了吊床便再次为人。能这般消遣余生,
也多好!

前方的队友们再次不见行踪,他们在
不远或稍远处吼起嘹亮的猿声,手中捏着
网红塑料尖叫鸡。人猿和惨叫鸡的声音们
拨开落叶,穿过野草丛,透过了繁枝密叶
并未惊扰一个空荡荡的鸟窝,四散在
并不空荡荡的小山谷。
也许,曾有一片散云在此刻浮游于顶,
若那云有眼有嘴,云看见了定会发出
属于云朵的闲悠悠的笑声。我放下
镜头底下,停在石苔上鲜褐色的蛾
在穿上这身秋衣裳之前,它是毛虫是睡蛹
已经服过若干季日的素叶。

我意犹未尽地起身,展出跳跃的行姿,
登山杖是第三条大腿,步履无尘
踩出的浅迹,将很快被落叶覆盖,
而薄衣扇动,如同布料编织成的彩翼,
狂奔向一条探索新知的小路,
如飞。


作者
黄展锋小朋友黄展锋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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