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所谓的夜
聚光灯轰然打在男主角的脸上,泪,费了很大劲才流到唇边
一位观众以打火机点燃说明书及至火光舐完最后一个字
他始愤然离座而去
座椅旁遗下的那只未完全捻熄的烟蒂
躺在那里
设想一切成灰的结局
(火,火,火
一个女人的尖叫像一口痰吐在每人的鼻子上
骚动,狂奔,一个男孩的哭声将另一个女孩刚吹起的泡泡糖炸裂
鼠群之歌,泡沫之歌,一个城市在众目中陷落
号角齐鸣,而天使们将红色披肩舞成一片绛云)
永远没有人懂的歌声从远处传来:
我们不知道还有什么比偷一点涩味更为有趣
从女子们啃过的番石榴上
当月光在额上铺一层凄凉
当一对黑天鹅从她们眸子中悠然游出
不穿法兰绒长裤就无法表示她们也曾是一丛
暴露在窗台的玫瑰
而太阳再晒千年也晒不干
姑娘们的眼睛……
(火,火,火
天使们猛力将双乳掷回给上帝)
蛇在纠缠,而且流血
墙在移动,而且互咬
鞋在喧闹,而且追击
夜在飞翔,而且死去
遂有一颗戴假发的头自幕隙向外探望,满脸油彩快速地被惊惶洗得干干净净。他随即缩了进去,而舌头仍然吊在那里。一件道具(想系花瓶之类)摔在台上,这时应该引起一阵哄笑,但竟未如预期发生。灯光顿熄,黑得什么也不剩,现在我们已开始进入一个纯粹的世界。台上每件什物都消灭了个性与位置,捏紧的拳头挥舞时都成了断烛。今夜,主题被压在高潮底下爬不起来,甚至流行的台步,甚至美得令人心疼的对话,甚至互相搔痒而后调笑而后摆荡
裙子,甚至那属于卧室的形而下的工作,甚至苍蝇,甚至壁虎,甚至一枚未爆炸的炮弹。
于是,台下四座惊起,演员纷纷逃命,一切不可诠释的事情正待发生。
(两个演员跳下舞台,挤入人群)
演员甲:
(轻嘘)我差一点就不朽了!
演员乙:
你这疯子,快逃啊!
演员甲:
(大声)不朽!懂吗!我只差一点点就接近那么一种很过瘾的不朽
不朽即是不锈,成堆的纯钢铸成一付大大的脸,在街头与太
阳各自占领半个天空
我乃生为不朽,吞食白昼而呕吐黑夜,我乃非白非黑,我乃
黑白之间的那一枚差不多即将不朽的太阳
我鄙视那些拼命从钢中逃出来的铁
我不能以月亮或池水或一口经不起分析的唾液为自己打制一
面镜子
我是一堆断乎腐败不了的肉,我将被封为神站在哪吒的左面
演员乙:
快!火烧眉毛了!(拉裤子)该死的裤带!
(天使们笑出了眼泪)
演员甲:
(独语)
我将升为神
我握有一串可启开一切门的钥匙
证券行之门,市政厅之门,魔术师之门,墓园之门,
门里之
门,门外之门,无门之门
我拥有一切当我将不朽浮贴在那幅庞大的脸上
但我如此寂寞,登高一呼,甚至连一点回声都没有
我的的确确差一点就不朽了。
演员乙:
为甚么差一点?
演员甲:
刚才我打翻了一只花瓶。
演员乙:
绝。你额角在流血!
演员甲:
血,等于赦免,血等于最早的完工,血等于广场上一面旗,
血是一种凶猛的游戏,血是一种“我来了”的宣告,
难道你
不流血,当你将要不朽
血凝聚千万种仰视,向我庞大的脸
向一只大蜥蜴的脸
(脸上闪着泪光)
然而,我不得不把头撞在一个巨大的失败上
而且受伤。
(天使们开始合唱)
今夜,任谁耳中的钟声都将成为绝响
夜在夜的内面呼喊一朵朵蔷薇
夜在夜的内面摇醒一座座高山
我们并非仅仅是浮贴在嘴唇上的那支曲子
我们是一脑门子撞向苍天而被弹回来的那种音响
抓住它
就抓住了全面的辉煌
(剧场一片火海,甲乙演员仓皇夺门而逃)
演员甲:
我只差一点就不朽了!
当!
我们终于听到了本世纪中最最美的一记锣声
PoemWiki 评分
暂无评论 写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