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军团还在前进


东方
堂·吉诃德军团的阅兵式。
予人笑柄的族类,生生不息的种姓。
架子鼓、筚篥和军号齐奏。
瘦马、矮驴同骆驼排在一个队列齐头并进。
从不怀疑自己的镴枪头还能挺多久。
从不相信骑士的旗帜就此倒下。
拒绝醍醐灌顶。
但我听到那样的歌声剥啄剥啄,敲门敲门。
(是这样唱着:啊,我们收割,我们打碾,我们锄禾。
……啊,我们飞呀飞呀,我们衔来香木,我们自焚,
我们凤凰再生。……)
从远古的墓茔开拔,满负荷前进,
一路狼狈尽是丢盔卸甲的纪录。
不朽的是精神价值的纯粹。
永远不是最坏的挫折,但永远是最严重的关头。
打点行装身披破衣驾着柴车去开启山林。
鸠形鹄面行吟泽边一行人马走向落日之爆炸。
被血光辉煌的倒影从他们足下铺陈而去,
曳过砾原,直与那一片丛生的锁阳——
野马与蚊龙嬉戏遗精入地而生的鳞茎植群相交。
悲壮啊,竟没有一个落荒者。
冥冥天地间有过无尽的与风车的搏斗。
有过无尽的向酒罍的挑战。
为夺回被劫持的处女的贞洁及贵妇人被践踏的荣誉义无反顾。
吃尽皮肉之苦,遭到满堂哄笑。
少女杜尔西内亚公主永远长不大的情人,
永远的至死不悟——拒绝妖言。
永远的不成熟。永远的灵魂受难。
永远的背负历史的包袱。
饭局将撤,施主少陪,
堂·吉诃德好汉们无心尴尬。
但这是最最严重的关头,
匹夫之勇又如何战胜现代饕餮兽吐火的焰口?
无视形而下的诱惑,用长矛撑起帐幄,
以心油燃起营火,盘膝打坐。
东方游侠,满怀乌托邦的幻觉,以献身者自命。
这是最后的斗争。但是万能的魔法又以万能的名义卷土重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背后就是易水。
我们虔敬。我们追求。我们素餐。
我们知其不可而为之,累累若丧家之狗。
悲壮啊,竟没有一个落荒者。
悲壮啊,实不能有一个落荒者。


作者
昌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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