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旷的边沿,除了几堆破渔网、木头,
视线并没有什么障碍——
挨靠的,一长排空闲的机动渔船
只是外壳漆蓝的小船艇。
港口越来越显浅,无法碇泊沉重的大船。
这个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中转、补给港
抱残的现在,无力
和过去的吞吐咬合,它不是能动的装置。
我们七弯八拐,穿过僻静的小渔村
来到森淼一线,漠阳江三角洲的顶端,入海的缺口。
风挟带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混合
海腥味,一阵阵吹拂,盛夏的间歇性凉爽。
对岸,暗绿参差的簇簇红树林
和天空透彻的蓝色溶接,噢,白云
悬浮堆积,纤毫清晰,勾勒出各种形体变态。
几间平房搭连棚蓬,那是
买卖海产品的地方。
门口,停着红与黑的摩托车,聚集着
几个年轻人,我们在他们
蹲屈的,本地的警觉里,走了过去。
他们在窃谈什么交易吗?
里面狭逼幽暗,摆放着装鱼和冰块的泡沫箱,
还有泵氧的蓄水池——
涌动着滚圆,花纹鲜艳的河豚——
内脏剧毒致命,但剔净,剥皮,晒成鱼干,风味浓烈殊美。
一个贩卖海鲜的集散地
维持着日常新鲜的流动性。
五花大绑的螃蟹是肥满的,
濑尿虾是生猛的(昔日沤肥,如今贼贵)
源源不断的鲈鱼、白鳝、沙钻、鸡尾、青螺、毛蛤
都会刺激乏味麻木的胃口。
岸滩坦然遍布钙白的碎壳。
村民,主要是妇女,埋在草帽下的脸盘黑糙
正在撬牡蛎——
从养殖场刚捞上来的
钢筋、水泥浇灌的蠔柱上,黏粘团簇疙瘩。
她们要进行再处理,于是我们看到
地面铺排着,经过优选的,
尼龙绳串连的牡蛎,井然纵横如棋盘——
接下来运到独石洲外的深水区
吊养肥壮,美化外观
能卖好价钱(因为误传铜超标,蚝价曾经大跌)
港运虽已凋敝,渔业犹存生机。
生活依然汇聚浑浊的激流
同时等待被改造,它已经被改造,
铺垫了沥青,加固了堤岸。
附近有限的,未被占用的耕地,迂曲地领到了种粮直保。
即使制造了过多的,违反政策的人口,
虽然人为的,历史性的淤积,从海陵大堤
伸延到这里,近岸水域
蒙受城市庞大固埃的排污
(水质已富含营养,生物群落结构异常
但还没催生出,新时代的怪兽)
叵测的台风,会掀起滔滔巨浪,
翻转(为了跟风上涨的鱼价)铤而走险的船,
某个站在船底,快要变成水鬼的渔人
在关键时刻,被边防和渔政人员联合救起:边缘地带,完备了应急机制。
水文站,监视着多嘴的潮汐。
这里的居民,简陋着阗寂。
倚靠海洋的村庄,是血肉温暖的港口,
四散的人们,将在黄昏,或者节日,纷纷返回,
带着捕捞、种植和买卖的疲惫,带着小孩、货币、油腻、咸腥
他们习惯了这里细瘦的浪,过剩的云,粘稠的时间,
被发展规划冷落的村庄
依旧晃荡着,不懈地,湿碎地耕耘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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