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

你造我，另一个我，几乎是推倒重来

在我枯萎的身体深处，培土，松土

施肥。喂我以白水、唾液及远古的琼浆

为我剪枝。你造出的我略厚，结着脂

果实也沉重地垂落，像我不去看你的眼

要削去一片，可以考虑左脸，削至瘦削

让我可以冷峻地走上无光的舞台

在巨型灯罩的投影下，侧对着遗弃的

蛛网——抽烟，看烟圈如何通过蛛网

烟蒂如何落在地毯上燃起焦味之花

这是通往过去也通往未来的剧场

通往另一个我，独辟蹊径，别为我指路

我宁愿走完所有的歧途，在我的土地上

我不担心王国的黄昏，群鸟隐退入枝梢

乳白色的月亮像你那晚从池中采来的莲

我在池中憋气，满座皆空，但有什么人

躲在椅背后发笑，你发觉了，让我

升起全部的幕线，让座椅漂浮在半空

满覆青苔的座椅，禅宗奥义的握有者

药物，我要一一检视，无常的脸色

直到冷却，不再释放阴燃的火焰

直到唇形科的夏枯草满放在坡上

你造我，几乎从造出你时便开始了

你命令我，伸出环形的手臂，佝偻着

去绕住陌生的爱人，她惊惶，转动脖颈

像一座岛远离霜冻的大陆那样孤独眺望

你造我，几乎让我的眼透出浓黑的底色

让我在雾中望着你，来吧，来我的井底

跳舞，以你的肌肤，以你由来已久的茎

当水抽空，那儿会是个多么绝妙的场所

我愿意牵你的手下到舞池中

你造我，几乎是哑的，不给我歌喉

去取悦苍老的耳朵，不给我夜莺的结构

你让我的肝每日都受啄食，又长出新的

像把我的头颅久久按在海水之中

你造我如此透明，让人们的手穿过我

让那些箭簇射向我的空隙，溃烂的植株

你造我像你饲养一匹角兽，在逆光的

槽中饮水。这干涸的潮水，一次次抓住

湿漉漉的海滩。你造我，总是推倒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