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入松

酝酿了日日夜夜，

殂落的雨，潸然，

冲淡林荫路铺道的松香，

除了苔衣，这里平平无奇，

粘性层层蔓上绿暗分携之路，

每走一步，我都艰难跋序，

鞋底烙下一列齐整复刻的钢印，

“逆旅有人迹，生人且经行。”

风入松啊，引颈，

我任这风刃寸进，切入表皮，

分离出叶脉的羽状脉序。

林荫路上松风习习，

我难以想象它暗中的狂戾，

这伞盖夜复一夜被风剥夺、被树遗弃，

松针只好在砖缝中藏身，

如你所见，清扫它们——

构成我生活中主要的美景。

我不禁为我识得松针感到惊讶，

它们在我的灵魂中穿刺，

留下关于“锐利”的观念材料，

我暗忖它们在雨中的妙趣，

趁着风雨如晦，变作名动江湖的暗器，

比如暴雨梨花针，它从无空返的时候，

每一根都带着老劲苍松的血气。

凄凉之地，连菌落也怠寂，

松针竟不曾像冬青叶一样化为腐殖质，

二十三年了，弃置身还睡在土里，

每逢立夏时节就被犁出，

免得月季的根因针叶的致密而窒息，

它们不许月季在五月盛开，

只许它们绿云扰扰，

忽而醒，忽而呓。

风入松，

闻得松间声断续，

听风听雨待天晴，

两朵花候不得销夏了，

终于轻轻巧巧地挣开了封印，

破开林荫道的墙篱，

贪婪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