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上,干瘪的老女人持续发言
但我仍然看见女主角早已谢了幕。走廊上,脚灯次第亮起来,浅黄的光。
稀疏的脚步走动,把地板擦的更亮。
在后台,地板上的女主角蜷缩着身体,像一只过早熟睡的耳朵。
冗长的发言,食堂的肥肉。
我深陷在宽大的学位服中,像小酒馆肮脏的杯沿浮着啤酒泡沫。
刚熬过夜,学生时代的最后一次。我听见我困倦的脑袋里塞满了一团团的空白胶片,
争相曝光,刺耳地轰响。
在这样的场合,我真得打起精神说:别了,我的青春。但这,多么矫情。
这时,我们时代的主旋律又粗暴地响起来了,有人登台,有人鼓掌。
掌声像很多人一起抽我的耳光,打得我的头沉甸甸的抬不起来。
在后台,青春的女主角正在卸装,蜕下的锦绸咝咝作响。
就这么毕业了真叫人愤怒!
投了帝国主义的跨国公司,我们鼓掌;
进了国家主义的军事院校,我们鼓掌;
作了个人主义的董事老板,我们鼓掌……
这个多元的时代让我们把手掌都鼓痛了,红红的像刚挨了体罚的小学生。
但这样的愤怒同样矫情,我的小资情调像那难闻的酒嗝往上冒:
我想象自己爬在礼堂的房檐上一声一声地喊前任女友的名字,伊蕾——
没有,呵呵,没有,没有这回事儿……
在后台,中年的女主角洗尽铅华,等待迅速的衰老。
最后,老女人甚至要率领我们唱毕业歌,我们都不会唱。
我回头看见犯了烟瘾的小烂,正恶毒地从牙根抠出口香糖。
口香糖软软地粘住了手,扔也扔不掉,多么焦虑啊——这也和啤酒泡沫一起
隐喻了我们共同的学生生活。
我看见那些台上唱歌的嘴一张一合,
红得吓人就像这礼堂被揭开的天灵盖一张一合,
时代正费力地吞咽我们一张一合,
一张一合,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我不可避免地看见:
在后台,干瘪的女主角取下了假牙,她衰败的牙床
一张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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