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开或不开，它们都是人工制品

一种被称作自然的假冒

你焚其肉食其子，挖出洞穴

种出满山想飞的脚手架

脚手架织成密网，网外雁行斜

年轻人捧起匆匆来去的激动

为欲望造一所铸币厂

埋了整屏广告艺术的单

为烟花设计一座高楼

就有人在工地上抛售红润的时钟

允许用鲜艳的灵肉堵窟窿

宁肯玉碎也要赌一次花开

允许猛烈开放，允许膨胀

允许炸响，把书呆子炸去史前史

不允许孔夫子讲人生艺术

允许生，不许活

点亮姹紫嫣红的富贵花

从前门开到后门

把亭台楼阁花得只剩花架子

温顺的善行催人短命

干一票大的，成为社会活动家、阴谋家

当老子的老子，变骗子骗骗子

超额实现GDP

奄奄一息地吐出印花税

能不能不引人注目地反抗

对手机装哑作聋

滚回西部去，滚回童年

滚一身泥巴、伤疤和倒立的落魄

每天都犯同一种错误

按需定制流水作业，爬出

钢水，徐徐凝作一朵塑胶花

高挂贵重的假笑

妄图对儿子解释

不能闪闪发亮的物品的灰色未来

不如带他去看一朵野花

《诗经》叹过它，有女邀士：观乎？

在瓦砾堆、垃圾场、城市的边沿

不是花开，是语言绽开

农业文明大嗓门的镬气崩开

让钢筋骨架锈蚀腐烂

不是第一朵坠溷飘茵

也非最后一朵

不为结果和成材焦虑

甚至不为标价理屈词穷

我们终于蹲下，脚后跟着地

心脏望着天上

把来生的花开遍今世

捅破摩天楼肮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