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记忆让我感到疲惫， 

早晨的一顶草帽，

它凹凸不平的边缘，

耳廓背后的阴影，

水流汨汨螺旋。

事物微小的振动，

顺着记忆的蛛网，

在午后、夜里，汇聚，攀爬；

如托举在荷叶中的酒杯，

四下歪斜，液珠滑过，酒气弥漫。

有时，我选择忘记一切，

只留下丹顶鹤这一个词，

如高空跳伞一般，

骑着丹顶鹤自虚无中一坠而下，

体验直面事物的危险。

必要时揪住丹顶鹤的羽毛，

进而有喙、眼睛、爪子

心跳、血液、红色的冠盖

鸟巢、北京、香山

借此重回语言的天空。

回忆不可滥用，须壮士断腕的谨慎，

如被反复冲泡的老茶根，

愈来愈淡，终于失去它的味道；

终于我们要走进细雨，承受细雨，

在雨水的敲打中，失去记忆，

失去你，失去鹤，失去所有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