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某

一

在中国北方——

你从严寒中舀出什么？

我试图吃下这个城市，被它的芜杂吓坏了

男人女人匆匆走过

木桩上的刺猬竖起了刺

为了使你温顺下来

持枪猎人来到你的面前

你滚成一团，判断出他下一步动作

他并没有胆量向你射击

在三里以外，你就明白他要带他的猎狗过来

你没有动，等着他

瞪羚一样瞪着大眼睛。原谅我

这个和你同类的动物。

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在海滨城市的阳光下

海风吹我，我登高看见

山野的山菊和松果

如果我看远一些

你说的金粒子堆里我就看见了你

你在整理渔线，安静地坐着

哪里有刺？在那片山林里

晚秋已过

你舀出鲜艳的果冻

手冻伤了

要与我们毫不相干的人哭

太难了。我帮你搬运黄金

老虎走下山岗，树叶越堆越高

你在里面怎么睡着了？这是你我奢侈的生活

二

你夜读凉水寺。凉水寺这个名字——

门前也许有松，或者其它树木

我多爱那些植物

我这样猜想：一只敏感的海狸

来到寺庙，这是个修禅的地方，红叶飘落的地方

它们可能飘在镇寺的石狮上

狮子发出低沉的吼叫

你不动声色，戴着墨镜

那是一双被强光伤害过的眼睛吗？

我有一双被松针扎过

并在黑暗里度过整个童年，我欢快的童年。

十年前

我多像一只轻巧的麋鹿

母亲在寻找腐烂的苹果

我的父亲扎在人堆里

被人牵着的滋味真不好受。我独自一人

来到林地里

不知道哪一朵蘑菇有毒

我就吃草（你在海里吃什么呢？）

我吃草长大，在这期间的每一天

我记起很多，发出疑问。

我的脑袋被石头砸过，你的呢？

我坐上了僧侣的石椅，你呢？

我死去过自己所爱的人，你呢？

“如是我闻”

金刚经里出现这几个字

凉水寺里出现过吗？

你夜读凉水寺

你手持巫杖吗？要是我我就手持巫杖

在哪一颗尘埃里，我们会共同

看见星系？我多爱那些星辰

三

我的力量有限

我们一同前进，我是廉价的

我在露台上张开手。这双我不得不

珍爱的手

写下的字比说出的话多

我付出的努力有了回报：

云飘走了，草坡上花开了，梧桐树上

几只木耳往上爬，我天天浇水

做着一件快乐的事情

我无法不劳而获。

而你已经飞扬

看见路人看不见的事物

那时我认识你吗？

从头开始吧，影子和湖泊

从我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

不原谅它们，不原谅那些

一起发动进攻的猛兽

那些尘埃组合的动物，长出翅膀的小东西

蜘蛛网多么可笑！

它在主人离开的时候

和我是一样的，也是截然不同的

它抓住的和我们抓住的

却是一样

有时牢固但并不可靠。

开花是一件喜忧参半的事

我始终说自己是廉价的，看看那果实

它让我担忧

我的手也变得廉价，不能参与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