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来自美国的信

那封信从波士顿来，邮差拿给我

我在美国没有亲属 只有一些用英文交流的朋友

大多属于问题少年。我看见第一句：WHO TO TRUST？

——我随手把门关上 注意到反向行驶的时钟

我把门关上 注意到猩红的印刷字母

我把门关上 注意到它对于一些动词的使用异常恰当

表述奇特，这让我想到一段节奏布鲁斯

在一个雷雨夜 说到一个六岁的孩子

说到一场晨雨 浓云笼罩。墙上张贴的图画提醒我

一切并不那么糟糕，我唱起其中的一小段

突然想知道波士顿是否天气晴朗

他们的壁画 汽车旅馆 左轮手枪 广告牌

他们的玫瑰园。我在梦里热爱过这些事物——

我已经盼望这封信很久

我觉得身边的一些事物变得虚妄了，包括

心爱的一颗水晶球里的景象

信里，他用一种低迷的语调 呢喃耳语般，我摇头：

我的逃离无须蛊惑。只要我把门打开绕过楼道下楼梯

世界就是我的了——

可是我还是沮丧，面对熟识的长名单

面对水杯 台灯 红药水 粘着剂，和为周末舞会准备的

假硅胶面具。还有准备遥寄往兰州的

青果 我散落一地的硬币。此时我已经准备好回信

DEAR PLATH，那些助产妇 猫头鹰 清晰的元音字母

肥胖的金表 塔罗牌 蜜蜂 葬礼

海滨浴场 橡皮圈 纵深的喉咙，悲伤的月亮

黑蔷薇 黑长筒靴 黑泉水 黑印记 黑神甫 黑牛奶

黑拐杖和更黑的肋骨——

我拿这些来问候你，并向你致意。虔诚的朋友

五月十八日 二零零七年。遂封缄

把所有门都打开 朝邮筒走去，一路默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