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娃

四十六岁，她开始写下第一行诗歌。

她把自己的长句子，隐藏到一个小铁盒里

再把铁盒子，堆到废弃的花盆中间。用以

    躲避外面的喧嚣。

多年以前，她十二岁。

被表姐放在一辆马车里，带到延安

她的第一任丈夫是个战士，影像已经模糊。

他们结婚，源于组织的建议

他在朝鲜战死，她在疗养院里治病

她的王姓首长，被人写入小说叫做李云龙

很多年以后，我读到灰娃

知道她是张仃的夫人

听说，她写诗，治好了自己的精神分裂

……八十五岁的灰娃，一生单纯

喜欢说真话，是个清瘦高颀的老妇人。

1972年，她曾把叶芝、莱蒙托夫藏在露台上

静静的夜晚，她点燃蜡烛

在龟背竹的巨大的阴影里

开始一个人的吟诵。

我知道的灰娃，就是这样：

穿越一张纸的厚度，很容易就找到她。

在纸做的纪念碑上，刻满了关于民间和艺术的记忆

很多人了解她

那不是传奇，那是一朵花向着春天开放的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