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面包蟹的东北女孩

在南方，在这城市这街这夜

我出门觅食碰见

东北女孩守在她的推车旁。

扎着马尾辫的东北女孩

头发很长，在暗黄灯光下

她是个暗黄光泽普普通通的姑娘。

她的五官都是圆鼓鼓的

鼻子耳垂额头面颊都像北方的馒头

松软白净，又圆又胖的北方馒头。

她的眼睛太细小

几乎看不见

东北女孩的推车上

摆放着一碗碗小龙虾、大头河虾

还有体积又大又胀的面包蟹。

像烤面包那样颜色橘红的面包蟹

和它的死虾朋友们一动不动

散发着腥腥的美味

很齁，我没敢买

问过价钱，蟹六十八块钱一只

虾四十块钱一碗。

或许是我不够馋，

终究是我不够勇敢，

就回应她说：我嫌自己余额不足。

转身就去光顾

其实也并不便宜的麻辣烫店。

东北女孩的北方口音很重

不似南方声线的软糯

但一听，却也觉得她元气十足！

街上的小吃摊很多很多

臭豆腐炒粉烤生蚝煮花生玉米

都在冒着红红绿绿灰白白的烟火

来来去去的饿人们竟都没有

在东北女孩的面包蟹这里驻足

当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

是次日傍晚去驿站取包裹的路上

东北女孩和她满推车的虾兵蟹将们

躲在小巷路旁

在躲初秋细雨或者躲城管

我很担忧她的生意不好

更担心面包蟹和虾放久了不新鲜

她就会赔本亏钱

如同当初离开北方那样

仿佛要再面临抉择

割舍一切

房租、水电、食粮，以及包括但

不限于洗头发天天都要挤出来的洗发水

这一滴滴一点点的物质基础

都需要钱

都要求每个人倾付汗水与守候，即便

很多时候也并没有多大的收获

既不能甘心，也无法后悔。

东北女孩和谁都一样

她应该也会想着父母牵挂小孩

她应该也希望每天都能清货卖光

能够早早回家数钱关灯就睡

做一个没有车水马龙喧嚣

没有人流奔涌、聚散和吵闹的

美梦

她像未染尘埃的新纸

脸上没有什么刻意的笑容

但我知道她是个爱笑的女孩。

卖面包蟹的东北女孩

做着一桩小小的生意

她清闲的时候侧耳倾听手机里的

三言两语，并述说着一天的经历

像极了每一个凡平之人

从最一开始坚定生活的样子。

20200930 ANZ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