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于坚一起登山

一 

起程的时候已经晚了 

我在半山腰 

坐了下来。随身 

带了一本于坚的诗 

我还没有打开它 

一会儿我就打开 

安静的早晨，我先看看 

一只白蝴蝶画着弧线 

二 

人们上山、下山 

我只需要一块树荫 

我面向山下的方向 

没有回头看看，山上有什么 

我只看见山下 

络绎不绝的登山人 

即使下山的 

我也只看见他们的背影 

三 

一群戴着太阳帽的学生 

偏离盘山路，从陡坡上攀登 

他们抄近路 

试图快速接近山顶 

他们年轻，还顾不得分寸 

经过我时 

我听到了他们 

伏下腰大口喘息 

四 

一位老人倒退着上山 

这样的姿势是不是 

更容易一些。就象仰泳 

比其他的姿势 

更舒服一些 

一个下山的女孩响亮地跑着 

她肥硕的臀部 

上下抖动 

五 

风过树林有一种声音 

我不知是不是音乐 

如果身边站着一位指挥 

他身后一个大厅、一群人 

我仍然不知道 

它是不是音乐 

我只是感觉，风来 

光影晃动，枝叶沙沙地响 

六 

这个早晨 

我还能看到什么 

哦，高压电线上两只麻雀 

交互啄着翅膀，旁若无人 

不知道高处的危险。一只蚂蚁 

正爬上我翻开的书页 

它的爪子，把结实的三叶草 

压得很弯 

七 

告别了于坚 

我还得进入瓦尔登湖 

这个五一，我必须解决它们 

不能再象从前，拿起 

又放下。外物已经躁热 

我该让眼睛回到书本 

像打坐的和尚，对着南山 

坐上几个时辰 

八 

太阳升上来 

树荫里的光长大了一圈 

贴身的部位，有些灼热 

而树阴外的山路 

明晃晃的，白纸一样反光 

早晨经过的树荫面积小了 

回去的路上 

于坚的诗能遮住阳光吗 

九 

对于阳光，我已习惯了 

习惯她的温度 

习惯出门的日子不带伞 

如果此生注定远走他乡 

一个陌生的环境 

阴雨绵绵，我能习惯吗 

那时带伞就象现在 

出门带着钥匙 

十 

我就要躺下了 

在这条水泥墩上躺下 

头枕凉鞋 

用于坚的诗盖住眼睛 

进入睡眠。即使太阳 

把我尽收眼底 

也不过是在我脸上 

留下一本书的痕迹 

十一 

一枚枯叶拍在我头上 

我很奇怪，不还是春天吗 

落叶就遍地都是 

我必须关心 

自己的健康了。下山之前 

必须做十个仰卧起坐 

必须告诉凡斯 

广西的酒下次去喝了 

十二 

我决定十点钟下山 

赤脚在山路上走走 

我低着头 

不看太阳 

手里拧着鞋子 

或者迎着太阳举着它们 

其实我踩着我的影子 

不小心还是看到了太阳 

十三 

山下的车辆都不见了 

有车的人 

在太阳出山之前 

就已走远。我坐在山道上 

没分辨出，下山的人 

哪些是有车一族 

其实我听见过他们 

口袋里金属的晃动 

十四 

于坚说，他和那些 

雄伟的山峰一起生活过许多年 

群峰像一群伟大的教父 

以至于对高处 

怀着一种初恋的激情 

我把他的小书夹在腋下 

盘算着回家和儿子较量 

棋盘上的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