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国诗人的自问自答


    I

此刻,玉局观正要睡去。扪心
轻声问问——要是疯了
会不会也无所谓有或者无
老实的品格已经习惯于镜子
习惯于套用最简单的机械规律
活一次不就是下一场雪吗?
万里桥,水边花,风中的干叶子
唐朝的柳丝和梅香尽在诗中
用不着想得太多,多就是愚蠢
清淡早就变成了拜物倾向 

(九百年后,高技术准确而清楚
预算赤字也就远远不够使用了)
人人都戴一朵菊花,用桔子皮搓手
繁荣的是和平、道路、市场和城镇
但小水坑也会弄湿一双鞋
新作落笔纵然要惊翻死水
诗词歌赋同样不能救我们一把
荷塘边的草连鹅都不肯吃
嘿,什么美妙的桃花醋
那是和尚存心要整我们呵 

     II

“子由弟,我现在金山停留
转来的信收到望勿挂念
这样穷折腾实在可叹又可笑
本决定听你的,在颖昌住下来
但听说朝庭正要搞人事变动
消息绝对可靠,京师又要闹一阵了
孙家已借给我一所良宅,打算今后
就定居常州罢。也该歇一下了
真恨不得同你马上团聚呵——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不让你我相聚!” 

纸包不住火,不管骑马、坐车
流氓总还是流氓。徐州出了个皇帝
谁还管哪个张仆射哪个李临淮
桌上有茶和蔬果,谁还去抛砖打瓦
为了无忧无虑就痛说野狐禅?
最正统的眼光起源于一床毛毯
庄周梦蝶,我却梦到一匹白马
除夕之夜去喊一喊书鬼——
“长恩、长恩,”命根子就保住了吗?
陈旧的意义又因现实而死灰复燃 

     III

小阳春,仅仅是一副假药
云还在天上,水波依然装在瓶中
八年多,许多地点我都走过来了
遣词,得句,偶然遇到的小小乐趣
用风景攻击风景才是万花会的鬼把戏
二十四桥呵,现在也只能徒有其名
虚无的闹剧一幕幕在这儿上演
政治不作决定,它消磨人以及光阴
营造之术疯狂地铲除自然的生命力
什么是驯服和温顺?什么才是洪水猛兽?
今天风吹渭水,枯叶落满长安
嫩菜已生出芽苞——真令人高兴
可想一想案板上和锅里的情形
唉!又太早,太早了一点 

纺织娘叫了许久也没叫出点名堂
清冽的月光下又有几人走动?
我这衰鬓,我这早生的华发
因为吃酒,因为吃酒方有一点红润
谁能说黑夜漫长,谁又能说它短促、冷漠?
幸福或许就维系于这一段时刻
红烛高烧,酒则极可能断送你一生
就算你百事不管,天天逍遥
枝头上的叶片也要越来越稀
“天涯何处无芳草,”朝云永远不这样唱 

     IV

天上的青灯那如偶尔的一张笑脸嘴
喝菊花酒的时候上牙咬住下牙
想来也好笑,种种人正望眼欲穿
尘土虽贱,但钓客未必就钓到大鱼
缸子里的米,混杂的祸与福
乱世出的英雄(好山水养育潇潇翠竹)
象瘴气一样在空中到处游荡
都是因为我的愚暗,这不能怨天尤人
御史台的夜才如此难捱、如此凄冷
我情愿这样束手束脚当一只叹息的鹤
它站在那儿,孤零零地愁苦
不知那天就踏上黄泉的小路 

天呵!地呵!华夏的神灵
雪一样白的故人。用滴水计时
金铜马、碧玉鸡、飘飞的道道彩虹
我不能读得更深入,更远。一个农人
在翻土耕耘,对阳光惊奇
是不是三个月不知肉味?不,不
没有盐吃只好吃蕨草吃甜竹笋
如今再加上青苗费(物价也同时放开)
那些草民就只好看着银子化成水
眼睁睁地,又如同一场街头的猴戏 

     V

(只要你说话,映照你牙齿的
月光便驱散可怕的黑暗) 

更重要的安排是房子和时间
是在酒中掺多少水的调配法
夜里筑起的城池,等到天亮
等到鸡一叫就幻成子虚乌有
不经意中人们就断送了光明的前程
阴影中,阴影中有没有伦理的细节
什么才该知道?什么又不该告诉你?
再也犯不着理会无聊的推脱和分寸感
海棠并不需要金首饰。佛灯
黯淡时,饥饿的老鼠才爬上灯台
怎样让我们分享这一个时代,深入到
沾滑的属性,伤感毛病与形体的拐角处?
杜绝炫耀和瞒天过海,让它了结!
平庸的葫芦里又要卖出什么药?
所谓青史,所谓六代黄金和功名
有多少人为此丢掉手膀子?
几张素白云笺又怎样写下你一生?
每个人的场景都是一样的,但心情
是单独的事情。摆弄文章笔墨的时候
就当是吹箫吹着玩罢 

91.11-12

作者注:本诗标题所说的中国诗人系指苏轼(1036—1101)。


作者
陈子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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