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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在残留的气息里找到你,
在你离去之后,在你小心翼翼
关上门之后。有一刹那我仿佛置身幽谷。
我把书向回翻,寻找那页水墨插图,
寻找橙汁溅到眼里的那个夜晚——
你急忙摸出纸巾来擦,时针指向十点,
你说你听到了一声尖叫,而此时,
裂开的橙子犹自在桌上摇晃,不肯停止……
水果自有它多汁的完整,睡在浑圆的梦里,
守住一颗凡心,越是成熟越是心悸。
我找不到沾染了橙汁的那一页。
带插图的一页,菊花样式的发髻微微颤动,
守住一颗凡心,柔若无骨的手指
捏住一把蒲扇,又是典雅又是疲倦,
在落花溪边雍容而且忧伤。
“此处运笔须流畅,用墨忌枯干。”
登科才子们懂得欣赏,
唐玄宗到了晚年更是喜欢。
但她脱臼的手臂多么无力,她的小嘴
多么小,舌尖也够不着,也不能
拜托孟浪之手把它擦去,
又是紧张又是矜持,呼吸便急了……
子夜两点,暴筋之手拧灭一支烟。
你便哭泣,象一只多汁的橙……
我能在残留的气息里找到你,
找到那些令你心碎的夜晚,
那页因沾染了橙汁而起皱的插图,
那些别针、发卡,还有你胆怯的心。
我能找到你,靠灵机一动的欲念
揪紧的帆,靠六月的大雨淋湿的记忆,
风铃响处,你惊讶的嘴唇张开一个空洞……
沉没在水草深处,权且陶醉,
耳鸣中看到一尾红鱼游过,权且
数它的鳞片……
但你的心始终醒着,怯意油然而生。
我们毕竟不能,毕竟不能由一只橙子
接近性情的至善,亦不知珍惜狂躁,
在暴雨停歇的早晨出去散步,
一路跌滑着,回忆短暂的一生,
通过高耸的门楼和牌坊,进入御花园。
站久了,且舞一曲霓裳,把违命的牡丹
贬到洛阳,要么干脆塞进一口井,
留下一只多嘴的鞋。
“这么久了你还没忘!”
是啊这么久了,这么久了。
“听说她的苦役永远也做不完?”
“那又怎样?毕竟修不成正果,连她的魂魄
也不能赎回……”黄鹂说完便飞去,
去浣溪的石缝里喝水,然后开始歌唱。
就在那个炎热的下午,你听到一声尖叫,
遂将死亡的恐惧压缩为一只橙。
残枝空空荡荡,一如雨后萧杀的听觉。
石桥、街道和寺院的容颜未改,
砖缝里洗出的沙粒是否还记得
千年前的那些指甲,那些摸索
是否着急,是否已把黄滕酒饮醉,
而把菜肴搁在一边,独自去品尝羊毫之黑。
“妙处难与君说”张孝祥何以说得
如此颓废?竟不知猎虎的英雄
正在落款处嚼碎自己的牙。
那么我们只能照黄鹂所说的,隔着死亡
打量一只鲜艳的橙,又是口渴又是恐惧,
既不能得到,也不能失去。
就这样,然后把天空交给禽类,
看它如何啄破
苍穹的壳。
当我最后打开那页盛唐仕女插图,
看到书缝里正渗出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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