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的蘑菇

天空在爆裂的雨声中颤抖过，

天空复活。

我从分类的垃圾桶里

捡起被风剪掉的树枝，

还有过完年落幕的兰与橘树

以及更多不被迁居者所理解的盆栽。

我用捡来的木箱豢养一群植物

它们如此渴望有归属

否则，就会沦为想念旧家的流浪猫狗

当再次遇到人类时，会躲避和抗拒

并露出龇牙与利爪——

会不敢开出含着笑意的花

会不敢结出带有温度的果。

而我的小森林长大以后，想报答我

就盛开了蘑菇，雨后！

蘑菇和菌，这两个不专业的名词

偏旁部首都是草帽头、上下结构

像同一种东西，又不是

它们的本质区别是不是

能吃与不能吃，我永远

搞不太清楚。

由于种类实在太多，大自然也

搞不太清楚，哪种蘑菇有毒哪种无

于是，它比大型超市更早地发明了：

免费试吃。

所以总是好奇地，靠近一切，直到

被训诫，被调教，被拯救，被科普

被清醒的旁观者从一场迷局里拉扯出

直到自己长成一个不易动心的成年人

遇到新奇事物，先静观其变

顺手在搜索框里输入一些词汇

完成一次自愿自觉的科普，

或说：救赎，

或说：免此一死。

蘑菇，或者说菌

在盛开以前

好似某种生物的蛋，圆圆的

看似柔软，实则坚韧不拔

有颜色，有纹路，有神秘的呼吸

又更像木头在反复陈述它自己

已经一再腐朽的遗言——

多么久远的历史迷雾

作为植物的最后一缕幽幽魂魄

在盛开之后

像蒸好的白色面包质地松软

像年轻时不能太用力争夺的乳房

像美丽至极的各种往事

唯独不像

刚好有毒的物证。

Anzo 20210630

组诗作品《比花园更好玩的地方》

篇目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