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

我活着

但活得焦灼

对我活着这件事不安

我像一只找不到洞的老鼠

找不到有那页记载的一本书

耐心的那页纸被撕去了

我活着

但活着这件事本身显得很难

我不像钟自然地会发出响声

我不如盲目的土拨鼠在坑道里自在

我的睡觉还勉强

呼吸也过得去

十个手指可以数过来

指甲背上带着乳白色的月牙形

据说这意味着健康

我的手脚都没有问题

虽然我已经过了四十岁

阳具还会偶尔没有原因地变硬

让我想起少年柳条吹拂的时光

我不再想去建造一座金字塔

在某个奖杯上刻下我的名字

我已经学会了接受自己

就这么不好不坏

按照人世的常理

像一只胡须发灰的老鼠

知道如何不起眼地活下去

可是我为何焦灼？

当一个没有雨滴的白天来临

当一个洞没有如期出现

当看到微信朋友圈

无法消去的红点

我的大脑皮层为何颤抖

就像此刻已经难以为继？

我已学会不想明天

当我看到倒毙路旁的猫狗

失联的航班

提前化为尘灰的矿工肺部

以及雾霾天气里

四处冒出来的癌症患者

我自己不过是堆积的落叶上

飘下的另一片落叶

还新鲜的时候

已经被虫蚀

但我为何会焦虑

只要我的呼吸此刻还有一口？

血液的鼓胀也令人烦恼

只因为最小的一件麻烦事

针尖的痛苦？

我是我手头麻烦事的奴隶

哦，一个奴隶不能不焦虑

他可能不去建造金字塔

但废墟上的一粒灰尘

足以将他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