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书

1

空余的上午，都付诸行囊。

每人分到的甜饼已足够裹腹，

不是吗？甜蜜并非常客，

仅仅耸立颧骨还不足以尊贵。

2

朗朗晴日，最无必要占卜。

命运行至中途总会转弯。

惟有性急者，窃窃私语，

似天机在道破时难免露怯。

3

双耳也香气满盈。三月里，

野花从发丝间疯长出来，

缤纷一如不停冒起的杂念——

那无羁的野火，熊熊自燃。

4

在旷野中游历，算不得壮游。

但漫游郊原也拉长了视线。

几乎再无人迹，越是朝向荒凉，

恼人的窒息就越一寸寸追了上来。

5

几度，迷路暂时让未来充满诡谲。

地图上的村落各自一一隐没。

前程不过是一湾河水，向南，

无尽漂浮。日光反而更加灼灼。

6

道边，春芽已伺机占领了枯枝。

嫩绿如此流行，绝不出人意料，

所有颜色在此季都黯然失色。

除了一片云，还在坚持它的理想。

7

有时无处驻足。就沿着树影，

一径摸爬下去。鸟鸣正好做伴，

幸运时更有伴奏的蜂鸣。“嗡嗡，

嗡嗡”，从来寂寞很是黏人。

8

但何尝不是另一番享受！空谷，

一切山光、一切花木无比有缘，

只属于无限好奇的眼睛。常常，

纵使抻舌也无法赢得如许恩典。

9

于是约定：一起在风中顿悟吧。

不再疲于攀援贫瘠的山脊，

就伏地去拥吻自己的肖像吧。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会颠覆。

10

因而彻底爱上了匍匐，也说不定。

在乱石间，在虫卵间，在落果间，

喘息不定。也或者还疑惑莫名，

不知身在何处。居然有了彷徨。

11

正午已如梭飞过。狂跳的心脏，

在抗议着过窄的腔膛。忽然，

既往的雄心再也找不到了，

仿佛丢进泥土。却见桃花夭艳。

12

别一处，别样的风景总在引诱，

不妨喜新厌旧——于半途之时，

早早开始回程。山依然是山，

水依然是水，人竟重拾回懵懂。

13

好一派天真无邪！免费的午餐，

全被遐思替代了。或身临其境，

但春心飘漾得几乎太过邈远。

稍一愣神，日历又翻过几个世纪。

14

又或者，遭逢几位索居的古人。

只好以泉水作酒水，聊表心意，

共叙旷古的离情。不着边际，

且慢饮至津津有味。忘了谁是谁。

15

一日仍尽情蹉跎着。恍若一梦，

在白日里盛放未曾凋敝的幻想，

和贪心。汗滴流经了颊下，

一点点聚集在腋下，灵魂周围。

16

难得的放荡，再无须导游。

只在南山之间徘徊往复，

足以算作一次禅修。空灵，

还需放下更多的羁绊才可品味。

17

匆匆而过，彼此那时都是过客。

柴扉里无论有没有炊烟，

人都要停步片刻。等一等，

犬吠必寻踪而来，由远及近。

18

原为孤旅，至此豁然明媚了。

却原来春日一直常伴左右，

略有颓唐也并无妨。还好，

斜阳恰懒懒地，躺入画幅。

19

所幸不必完美。愈朴陋处，

愈能安顿一颗松散的心——

它最无情，也最情深似壑。

“多少忧愁曾吞没了幽涧呃。” 

20

散心、散心……兀自徒步，

而不再浸淫于霓霞。一任黄昏，

带来的漫天暮色。继续散心，

就此回归一个稚儿才好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