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载

之一

其实不必轻言成败。此际，鬓角偶露白霜，

回到彼时也未必痛快。大概，可能，如此而已。

尽皆恍惚之辞。虚度光阴固然有些浪费，

但如何涂改绮丽的旧梦呢？老泪就免了吧。

之二

饶过一个自视痴情实则痴呆的人。想当年，

他并不厌世；今日热爱得更加猛烈，很忘我。

无人可以从那斑驳的日记里找到一声叹息。

最多的反而是尖叫。每当生活触及了岩壁。

之三

往往有惊无险，往往因庇佑而躲过了数劫。

阿弥陀佛！需要感恩的已不止于每一簇花草。

连乌云也渐渐成了朋友。在阴晦的日子里，

至少孤独不再是怪兽。每一处似都有菩萨。

之四

之前是凡人，之后仍是凡人，天真如一。

耻于再从相片中采撷青春，只好不老去！

也竟憨朴如一。他稍稍从一场场哗变里，

一次次蜕身而出，也还静默如一具石俑。

之五

雄心？还有人因此张大嘴巴吗？青山依旧，

长河东逝，绵绵不绝的除了哭腔还有鼻息。

悲壮一如往昔，也顾不得荒唐。唉，唉，唉，

沉浑的情歌已无人纵唱。爱情已荒疏太久。

之六

遗弃了太多财富。此路颠簸，并且再无转角，

他已先知般偷觑了世界的隐秘。自此无遗憾。

几度夕阳，几度任由天性。其间盲目的苦心，

也许就无需知音。还是相邀几轮明月同饮呀。

之七

湖泊愈发明净、幽谧。野鹤兀自飞来飞去，

任谁的嫉羡也不能令它们停驻。“自由即野心。”

枯枝果然未曾死去，即使寒冬不期而至了，

枯枝又决然化为篝火。废墟中又见重生。

之八

他无从道别，远方早就过于遥远，迷离不清。

试图挥动双手去终结一段因缘绝对是可笑的。

妄想，妄想啊。多少时刻不能自已的不是昏睡，

而是无情。他真的不愿去离开那一间陋室。

之九

但求安宁。而懵懂中才暗伏着最大的无畏，

以此抵御流年的消磨。魂魄却始终未变。

虽面庞既不可能也不可以再光洁如初了。

毕竟无法永远是个稚儿，吞吐着乳白的奶嘴。

之十

岁月更带来一些新鲜的教训，足够去品尝、

慢慢回味。总之曼妙的物事很多，数不尽。

那年那月，那故事那故人，倏然只如幻影。

忽而，他轻轻掩上记忆的柴门。我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