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记

返朴才能归真。

向西北方，贫困之地，

愈靠近黄土愈可觉察心跳。

史前人类遗留的洞窟，

历历犹在。不必深入其中，

就可将自己打回原形——

一条匍匐而行的青虫，

只有当汪洋退尽，

山塬拱起，气候变得炎热，

自己的化石才露出地表。

专家已考证过了：说谎，

是“进化”的产物。

惟有执拗，继承自远古，

与偏嗜杂粮的口味相关。

也只好如此了——峁梁上，

颠沛于一路急转的委蛇山道，

把心一直提到嗓眼儿，

考验自己是否也敢于恐惧

（至少不因年岁陡增而麻痹）。

还能温淳如常，知耻知羞，

不忘来尘世一遭的初心，

如此也还甚好，甚好。

车上的酒气，就渐渐散了，

一位剪纸老人陈酿的人生，

反而更能引人回忆和迷醉——

那是灵魂的劲舞，必须敬佩！

不论出身，不计运数，

为生命细绘的图景都不会褪色，

隔了许多年也有沉香。

窗外，虽烈日当头，也莫龟缩，

有苦寒中走出的人们在列队，

他们并非在果园边吹响唢呐，

而是个个静默如崖岩，

齐齐发出悄无声息的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