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我设计了两个伟大的螺旋型:
一个直立着,在一座永生之城的内部
向下延伸直到湖底,周围布满巨大的石块和雕塑、
劳作的人、劳作的人四处分发的工具、
红地毯、数不清的转弯和拐角
在黑暗中散发烟炱气味的火炬、火里燃烧的书籍、祭祀物
一个顺着螺旋型往下坠落的僧侣,他垂死的呼喊震撼四壁、
每一个楼梯拐角陈放的印加头饰、鹿、手持金色盾牌的武士,
忽然出现的颓圮和中断的楼梯,石头缝里贵族少女的汗水痕迹;
螺旋型穿过一个法老聋聩的身躯,他张开苔藓覆盖的双臂,铁索战抖着,因麻风病而层层脱落的的皮肤使他凛然惨笑:“我曾经是王!我掌管过墓地和冥灵、凤凰和海龙!但现在死亡是我的主人……”
在同一地点一个贫穷的埃及少女跌倒在地,恐惧使她失明,“不,不,不!”
盗墓者的巨斧和血污,十一月骆驼沉重的呻吟和沙漠里暴露出的颅骨:
颅骨中有一具巨大无比的螺旋,永恒的黑暗漫过它而
空洞洞下降的红海海水卷过一只小小的乒乓球——
螺旋型朝外吞吐的风暴敲打一扇未被加固的窗户,窗外
窗外一架虚构中的长桥开始消融,它白如星辰的栏杆和在风暴中解体的咿呀声
组成了我的螺旋型中面向墙壁的一部分,
在它的最顶层战争中的死尸不断地堕入海中,枪支、飞机、原子核模型倒螺旋地
加入螺旋最底层的垃圾堆;
从地面落向天空的雨点一层层地顺着楼梯打滑,这景象就像我在三楼窗口
看见过的一切。一个双手插在裤袋里的男人构成了我的螺旋型最底的尖端这时
第二个螺旋正因为我向他走去而开始缓慢成型。
临街第三个窗口正对的11线车站就站着那个男人,假如这时
我离开办公室向他走去,给他递去一张秘密的纸条
螺旋就开始运作。
“请把它交给……”我声音晦涩同时省略了若干宾语,他
谦卑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这时从我们身边走过的
第三个人带走一阵和风,他当然忙他自己的事情,
穿过街道的第一个拐角他转了弯,并不留神地
踩死了一只名叫小强的蟑螂
我们来关心蟑螂的尸体:一群红蚂蚁过来把它拖走,其中的一只
到过一个写着
“人民大道南”的路牌,现在路牌的下面
站着一个衣着普通的女人,她等的人
将很快出现:“你把我急死了……”但现在应该注意的
是离他们二百米远的一部公用电话,一个名叫
郭正祥的人打着电话。我们知道他是海员,或者
不是,谁知道呢?他打完电话就顺着我的第二个螺旋行走
他回家,但只是为了收拾点衣服。在下一个街口
他跟一名同事打了声招呼
那位同事比他先到家,现在正走向港口;
港口当然有船,其中一只是他们的,正准备开往日本或别的地方
当然还会有另一只,这只将在三个月后到达开罗,而现在
一位白人正在开罗收集文物,他习惯地对当地人表示了职业的兴趣然后回到欧洲,比如我们知道,一个叫巴黎的地方
现在还是春寒料峭,他经过一间小咖啡厅,在里面喝过一杯黑咖啡,
或者等待一个或另一个女朋友,这无关紧要
出于对当地典故的熟悉,他知道作家米兰·昆德拉曾在此
品尝咖啡,当然
不一定是黑咖啡或者不一定是在等女朋友。
而对于昆德拉,我们都了解
他来自另一个国度的另一座城市,或许就是布拉格
我熟悉布拉格,因为另一位作家卡夫卡的缘故
从卡夫卡故居往市中心走,总会走到市政厅门口
这时,一个与我们都毫无关系的捷克人应该正好听见
那口大自鸣钟的报时:
2001年4月13日正午12点
2001年4月13日正午12点,居住在美国威斯康星州的一户
姓罗德曼的人家
养的那只杂种狗正好拉了一泡狗屎,而这时
我单位领导也正好张开了口,纯粹出于无聊。
但我肯定,他的无聊和那只
威斯康星州母狗的儿子
拉的那泡屎,两者之间没有丝毫
直接或间接的联系……也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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