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后


1
在小镇的私家旅馆中,碰见我初恋的女孩
有孕的身子移动在逼仄的三层小楼中间
当她从同行者中喊出我的名字
我感到时光倒流的眩晕

当我做为负心人从过去的故事退出
当初恋的女孩将我视为命运中的陷阱
此后天隔一方的生活包含着太多的躲避

我曾在生活失意时幸福地回味过去
回味一条小巷一间老屋一片雨中的树林
这些记忆中鲜艳的伤疤
在我沉湎于中时感到自焚的悸动与快意

无论我曾经如何地自责与忏悔
都没有今天一声喊叫带给我的无处可逃:
淋漓。酣畅。裸呈于众。

那只像青草之露一样闪现的激动
瞬间拂去了生活沉郁的阴翳
一声多年之后的直呼让我发现自己
此前一直被情所囚

2
我用迟疑来掩饰瞬间的张慌
(掩饰心头所想已是多年之后的一门专业课程)
当我想到此刻站在你眼中的我并非昔日形象
我惊涛拍岸的心渐趋平静

日渐膨胀的躯体是否代表心的枯萎
还是生活幸福物质充裕心宽而体胖?
这之前一定有一个女人为这一切负责
她负责的结果就是一个或两个无辜而可爱的孩子
来实现曾经未竞的梦想
(或许是命运轮回重蹈覆辙)
正如站在我茫然回顾中失望的你
一个无辜而漂亮的女孩和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男孩或者女孩?)
将为你和那个体型粗短的男人负责

这个怯生生望着我们偶发议论的女孩
目光幸福神情清秀
她却没有引发我们初恋的那颗
硕大而神奇的栗色的痣
我希望他能继承你的一切美质
但也希望她能避免如你美丽的一劫

看到女儿惊诧的神情
你挺着沉重的肚子悄然离开
刹那间,我感到生活的悲哀
在我心上急骤增加

3
两天来一切苏醒都在轻描淡写中发生
谁也没有刻意再提过去
经过十年的掩埋
一些诱人的花朵已经成了坚硬的果实
另一些鲜艳的记忆早已成了沉默的沃土

问一问那个凶恶的女人
(或者说彼此尊敬的母亲)
她是否健康一如从前不曾老去?
(尽管她们都曾横刀割爱)
也问一问各自善良的父亲
体谅孩子们青翠的伤痛
却又无法力挽狂澜
最后问一问彼此都不曾谋面的义务
妻子、丈夫或孩子

两天来,死亡的土地开满了丁香
如节日般的祭典
如庆典般的追悼


2002.8
作者
包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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