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者

1

去湟中的路上，我遇见他

一次次伏下身子

丈量通往佛前的路程

我遇见他，也只是一闪而过

一闪而过的还有形形色色的车

和尖锐的啸叫

但这一切都不足以惊醒他

不足以让他停止膜拜

不足以让他回过头来

佛在什么地方？

走了很远，我回头望去

在他一次次伏地而拜时

浮云远遁，天空，低了下来

２

在塔尔寺

在大金瓦殿的廊檐下

我又见到了他

赤裸双足，不停地伏地而拜

鞋子已经破损得只剩下鞋帮

可他还在拜

手掌和额头已经结茧

可他还在拜

肮脏而杂乱的头发

遮着他饱经风霜的脸

可我听见六字真言

字字珠玑，掷地金声

在大金瓦殿的廊檐下

他至少还要用三个月的时间

才能磕完十万个等身长头

十万个等身长头

十万次站起又趴下

菩提树，就在心上发芽、开花

３

黑暗的肉体

光明的内心

“磕一个长头

就是脱掉一层怕冷的衣服”

磕过十万个等身长头

还剩下什么？

以心为龛

供奉我佛

朝圣者，一卷折叠的江山

遇见他，就是遇见了佛的呼吸

唤醒沉睡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