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出生

我希望的孩子不仅仅两个

而是三个、四个，或者更多

尽管为此我得付出代价

交足昂贵的社会抚养费

终生不得搭上升迁的班车

可我乐意这样

乐意自己活得像个员外一样

让幸福的妻子在不知不觉中怀孕

并生下那些快乐的天使

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我就梦想有一天

我也会像曾祖父描述的那样

让我的孩子和我的孩子的孩子并排吃奶

但是我坚信这一天不会来了

为此我感到失落，有时也忧伤

有一群孩子多么好啊

让他们在春天的草地上吵闹、歌唱

以致于哭着向你告状

可我只有两个：一个合法的儿子

一个非法生育的女儿

为了生下他们

我的妻子曾不得不掩藏起自己的大肚子

像土拨鼠一样躲藏在黑暗中过日子

后来我的孩子也像她的妈妈

见了人就低头，并习惯顺着墙脚的阴影独自行走

这是多么悲哀的现实啊

在她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只是站在街口偷偷看着

她一个人背着书包进园

又独自走在回家的车潮人流之中

不撒娇，也不回头

看见妈妈爸爸，就低头悄悄走开

但我知道，在她用脚踢开一枚路上的石子时

一定对这个世界充满怨恨

而我是她的父亲，却必须铁石心肠

必须要在街头和自己的女儿形同陌路

可她是我的女儿呀，是我亲亲的骨肉

是我在恋爱时就梦寐以求的心肝宝贝啊

可我只有在关起门后，才将她抱上膝头

一次次亲吻她天使般的额头

无数个梦里，我挽着她的小手

昂首走在人群中

醒来却看见冰凉的泪珠挂在她新月似的眼角

无数个梦里，我梦见她离我而去

惊叫声中，床灯将漆黑的夜照得支离破碎

在女儿六岁的生日烛光下，她悄悄问我：

“爸爸，明天能送我到学校吗”

我慌愧得像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我终于要向这个世界要回我的女儿了

当我拿着贷款，走向计划生育局的大楼

当我拿着写好的检查，扣开领导的办公室

我感到自己就是一片光明，终于突破了乌云的围困

我终于有话要说

我终于要向世界宣布：我还有个女儿

从现在起，我就要挽着她的手永不放开

那怕是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也要紧紧挽着她

其实，我希望的孩子不仅仅两个

而是三个、四个，或者更多

可在那一刻，我决定放弃

我只要我的这两个，并永远爱他们

直到生命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