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

一 

未实现的水仙

此刻，这颗心冷藏着

白色包裹下的热情

膨胀的汁液  饱满的核

如此青涩

紧密的质地  是否预示更漫长的成熟期

从秋到冬

整整一个季节的发育

暗夜中苏醒的情欲

如银器在等待擦亮中颤栗 

以粉红尖头试探2007年的早春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再过三天将彻底抛弃现在

裹在透明纱衣下飞翔

飞过冬天的人群，树木、天空和大地

被搁置已久的叫喊在这一刻发出声音 

“如履薄冰啊”

这一生过得小心翼翼 

每一步都召唤一种洞穿

“向下挖掘，直到它空心”

谁在黑暗中号令？

而这日渐臃肿的生活

即使褪掉一层又一层仍无法摆脱

整个冬天，我渴望光

渴望被春天猝不及防击中

二

等待雕刻的水仙

这圆形的屋子四面透风 

可以看见根的生长 光的侵入 

蜷缩在自己的襁褓中

以低处的隐忍 以暗夜蓄积的汁液使香的纵欲成为可能   

阳光擦拭过这颗最坚硬的心

那些丘陵 山峰 大海的波浪 

此刻都患上自闭症

聚拢成一个杯子的形状 

荒凉  空虚

一切还未真正开始

剥了皮的身体

仍显示无限运动的可能

它的隐私也将再次验证力量的勃发

那么多竞相开放的花 

也没有把四季变成春天

年复一年，这温室兀自空着

守着甜蜜的缺失  放弃被充溢的可能 

而时间在它身上留下的暗紫色疤痕

证明着它的没有经验 它的惟一

三 

刀锋下的水仙

一定有什么在手指间尖叫  

否则它不会如此僵直而颤抖 

美是一项需要耐心的工作 

正如孤独是一个人的战争 

却必须借助对另一个人的想像来完成 

以雕刻刀巨大的伤害为掩护

与痛楚的花瓣相互抗衡

为眺望者运完最后的氧

水仙球死了――以另一种方式重新来活

没有人听见水、血液、时间和骨头的碰撞

里面的嗥叫

而那盛放在身体的大海

正一点点蒸发掉它的蔚蓝

当我触摸到最柔软的部分

一个完美的软壳正孤独地死去 

还有什么能把眼睛硌疼？ 

这一刻  它独自承担了刀锋的光芒

四

水仙胚胎 

必须忍受此前的黑暗  

那光，才会把整个晕眩的节日运送到这里

劈开此刻 照耀此刻 

十张脸 十只饱满的乳房

在黄昏菜市场的摊位上蠢蠢欲动

――还差一张纸 正面到反面

还差一股颤栗的空气

另一朵花的香还未来得及渗入它体内

干瘪已经悄悄伸出的绿色小手

“就要来不及了”

此刻 一个是另一个裂开时陌生的骨头 

陌生的血液陌生的香

没有可以拒绝的力量――在冬天

在冰凉的水中

我们忘情赤裸相对

为世界贡献出一个小小的胚胎

五

水仙花开

来到世上的小胚胎

身体没有留下疼痛的疤痕

这个世界将它破坏又将它抓紧

撕裂的皮肤不知去向

怀念那张永远死去的脸

它隐瞒了凶手的面孔

独自享受刀锋走过皮肤的快感 

如棉絮里的空虚独自生长 

隐身其中

长时间与世隔绝

我几乎丧失了疼痛的本能

直到笼罩薄薄的光辉逐渐消退

一双颤抖的手将它的敬畏捧到面前

仿佛一道神秘的咒语打开

那些不曾验证的幻想和爱慕

都在这一刻得到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