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形象

她坐着坐着

            秋天就来了

一筐柿子在余晖里沉没

只要她在我小时候坐过的那只矮凳上坐着

那些被黄昏一网打捞过的事物

就会纷纷晾晒自己

像一只猫晾晒雪白的肚皮

她站着拆洗棉被

拆掉一封又一封年轻时的书简

再将无人知晓的回忆密密缝线

一只斑鸠飞过

没有什么大事能让她直起身子

她躺着

父亲走后她常常躺着

                在潮湿的云团里躺着

                             在滚滚热浪中躺着

躺着躺着就睡着了，睡在父亲的枕上

一条细瘦的腿绷直，另一条蜷缩

我每隔几分钟就去看看

她还活着

        有时比我凉一些，有时热一些

她睡着睡着

就睡成了白发的母亲

                            佝偻的外婆

睡成了我的父亲

                    我的余生

我得把这些形象尽快学会

有一天像她那样

坐着，站着，躺着，睡着

绷直着，蜷缩着

                            2025.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