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

你的眼睛杀死我过去的一刻钟。

至于人心窄仄、

你始终太在意：那一刻钟去了哪里？

我说，

一刻钟换一段虚与委蛇，

一刻钟换一支烧焦舌的烟，

一刻钟换一场呕心沥血的厉笑，

一刻钟换一次乞求饶恕的机会，

一刻钟换一张百感交集的脸庞。

而我所拥有的略大于一刻钟，

它牵引我，

我嗅到你肩上的泥土味，

掺杂一刻钟换来的愧疚，

使我想起遥遥无期的暮老，

那时我也该散发出这种气味来。

至于苦痛逼我就范，

我始终太困惑：那一刻钟去了哪里？

我说：

一刻钟迷失，

陷进反复无常的思绪里，

困进无可忍耐的潮湿里，

束缚进泛着白色光芒的银蛇的嘴里，

沉睡进我挂在椅背上的蓝色牛仔裤里，

我惊醒，想起来：

我曾梦见有人往我的裤管上绣一枝花，

恐吓我，讲述它从我的骨根开始生长，

终有一天我枯萎，

而花代替我，

再去寻找另一个孱弱的宿主。

我不忍心，

目视任何一个被绑票的名字，

伫候任何一个被欺压的身体。

我用我的一刻钟

和你的眼睛做交易，

一刻钟抵消一场无妄之灾，

一刻钟代替一回悠长的孤独，

一刻钟蒙蔽一次罪孽的眼睛，

一刻钟吞没一支陈旧的人间烟火，

一刻钟献给

我所爱与恨的，

倒映在你眼里的，

每一条让历史意乱情迷的性命。

你说我快要没有那么多的一刻钟，

最后的一刻钟该换我永世长存。

你的眼睛杀死我过去的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