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之夜

今夜 没有蛾子 无人扑火的夜晚

我从哥伦比亚走到床边

灵魂还拖欠在草原

这猩红的魂啊 这湿漉漉的魂

这惨兮兮血淋淋的魂

从我的肺腑跳出来

从你的肺腑跳进去

跳进去一片白

今夜 黑暗像一个酒杯

我把我洒了一地——

你看 再冥顽的物种也会妥协

过去坚硬 逐渐坚硬 像一滩流体

往手上涂满芥末 也拾不起来

在脚底抹遍梦魇 也走不过去

今夜 你在这儿

你是今夜的亚当啊 你是今夜的明夜

你若是亚当 就给我一块石头吧

这猩红的石头啊 这湿漉漉的石头

这惨兮兮血淋淋的石头

你教我 你握着我的喉咙教我

从这石头里 让它逃出来一条蛇

逃出来这一条蛇吐着红杏子

吐着踌躇的乳汁 吐着黑夜那香甜的胸脯

让它吐出我们的不幸来

今夜 你亚当降临人间

身披沉睡的汗液和麦子

降临麦场 亲吻农人的额头

你抱走奶牛 抱走蟾蜍

抱走广场和坟墓——

我们挖掘终生 的 那座

墓碑上 波尔卡

人们在此时起舞

今夜 你在异乡丰收

像牧神抱走秋天 身负蹉跎

乡愁 久违地 从奥林波斯传来

你充耳不闻 那琴弦上的

颤血的乡愁

你像俄狄浦斯扔掉了王冠

扔掉了灰心的器官

指骨 从毛孔中抖落

今夜 你也一无所有

你不是亚当 今夜不是——

昨夜是 明夜也是

但幸福独缺此刻

今夜 

你终于不幸 重获不幸

不幸的 你不是亚当

不幸的 你什么也不是

而这是今夜唯一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