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支会走路的芦苇

生活大概就是这样

黎明即起，外出觅食

向许多瓢虫问路

和不可计数的工蚁互换身份

我们用一种代号称呼它们

左眼受伤的蓝色兄弟

灰白的虬髯，还有不会说话的恋人

生活应该就像这样

晚上，住进一所挂着铭牌的小小房子

素白的，芸豆做的房子

像植物一样生长，在光里，在水里

也像植物一样死去

慢慢地，不再吸收养分

那个果浆浓稠的秋天已薄如蝉翼

自天明到天黑的间歇里

偶尔和昆虫相爱

和伯劳共用一个姓氏

我们本可以这样度过此生

悄然结穗，以光合作用呼吸

比深林里的小鹿更惊惶于

一朵浪花的溅跳，或一阵洪钟敲响

本应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

像一枝芦苇那样提着裙摆，从水里走到岸上

像挑选住进哪所房子那样

挑选站在哪一片云彩下面等你

最好的生活是芦苇的生活

一点雨水就已足够

即使被雨水淹没也照样生长

我们本可以不做一头动物

也不做一种人类

就做一支会走路的芦苇

用双脚聚合成群落，或与禾草分离

提着裙摆，飘飘摇摇地

走向水滨，走向洼地，走向不被祝福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