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的窗口

直到后来

我的梦里时常出现那个窗口。

奶奶家住在三楼

很小的时候我离开奶奶家

奶奶下楼来送我

会悄悄塞给我五块钱

站在路口看着我走远了，向我挥手

走吧，要上学，下周再来奶奶说

我一步三回头……

后来，

奶奶年纪大了

我也长大了些

来奶奶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奶奶不下楼了

她从窗外看着我

向我挥手

走吧走吧，要去上学。

放假再来奶奶说

​我望向那个熟悉的窗口

一步三回头……

后来

我更大了

去了远的地方上学

回来的次数更少了

奶奶坐在床上

还什么时候来啊？

走吧 要上学没有时间。

明年再来奶奶说

我抱抱她

2022年冬

奶奶躺着  她一直躺着  很多年

她还活着

可是。她不再能说话

我亲亲她

我对她说话

我喋喋不休 一直说话

我说 原来人生谛是苦因

她的头一动未动

眼角，流下泪来

我望向窗户

奶奶已经不会出现在那个窗口

我一步三回头……

2023年夏

回连的高铁路过山海关

正是傍晚

一道金红的霞光照映在了高耸的山峰

望见仿佛佛光普照的山峰的那一刻

寒冷且僵直的躯体之中突然涌起一股热流

从泪流满面直到放声大哭

……

在车站停留的八分钟

我望向山峰 霞光渐渐褪去

车开了，我下定决心向她道别

就像每一次下定决心离开

不回头去看那个窗口

奶奶  

我发出了声音，我亲亲她

握着她儿时哄我入睡的手

我望向那个窗口……

只要生命还在继续

她便一直都在那个窗口

向我挥手

一如从前

我们相视一笑

暂时告别啦，亲爱的奶奶

我们会再相见

2024年春日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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