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雪赋

我剪指甲，用蓝莓酒漱口

擦干头发，走出寝室楼

去赴雪岱山顶的夜宴

信函里坐满偏旁部首

皆不可以为完整的称呼

我摸黑舀起一手雪

首先找到你空缺的部分

——你的姓名还维持着年轻啊

让那座只剩挽留的城市不断

不断下沉，而我胃里的火苗正

一点点熄灭。你坐在对面

我向尽头的方向伸出手

你蹲在广场上光最弱的地方哈气

捏好了雪人的身体

“就请留在晴天的时候

再融化吧，我们会记得你”

我没有吭声，谁有资格恳求冬天呢？

现在我独自在积雪上行走

偶尔踩到坚冰，多年后又会是怎样

我会被谁认出吗？

“嘿，你！对，就是你”

我朝四周张望，没有别的身影停留

流浪汉的动作像跳舞，路面打滑

没有声音痕迹。我突然

感到一阵释怀，如同错误

真的可以被抹除

被虚构取悦的那几年我们

开始写诗，乐在其中

将词扭曲成词，让形快乐地变形

开头爱上什么，就在结尾遗弃什么

高声朗诵啊一场又一场

走神的圆桌，唯一焦虑的是酒杯

我看向你时你小口啜着精酿

“下个不停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走过迪厅酒吧俱乐部

我撒了泡尿，清醒不少

如果清醒是一个过程

——那是质疑唯物的日子

有人率先相信神，并宣称：

我们只是翻译神的私语，并非发明

一部分人开始离开，解散了

这个小小的，但燃烧，从午后到

数百个黎明的森林，现在

只剩下核。你不再排斥做梦

略带思索地向我描述：

“起先是灰色的大湖，雾气散开

是在剧院的长廊里，穿着古意的观众

谈论起种植，溺水的银匠”

依旧是被记述的，你皱眉，“我们

怎么依旧受困于二十一世纪的神经”

该怎么定义年轻？

容貌的红利究竟能享受多久？

我厌恶透了酒精，此刻

那些用烂的意象通通发酵，音符般

麻醉我的双腿。可不能将这些

怪罪于日常的凝视，我们企图控诉

却为现状牵制全身经络

直面东北虎群大声哭泣而不求饶

算不算果敢？漫天射击

朝最高的地方跑去，算不算先锋呢？

我踢着看不见的石子，就像将自己

踢进湖心，波纹里满是昨天

发腻的吻发腻的歌声发腻的热雨

将空乱的房间照亮：

我坐成一具朽骨，落满雪白的鸦

——雪白的山头已经清晰

边城，自愿地窒息。宾客如云

凑不出一个名字，而你

我决定就用“雪”来称呼，就像穿越

隐晦的迷宫，又将你引入

虚焦的野地，将信函撕个粉碎：

雪，“神归还我们双眼，在最黑的地方”

而我已不再是你的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