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着九十年代的尾巴,生在尚未夯实的土地。
还没来得及领悟先辈的精神,电话就变成了手机。
刚坐上的面包车,转眼也变成了穿着制服的司机。
聪明人吸着傻子的血,脑满肠肥的往21世纪挤。
丢下几双呆滞的眼睛,站在旧日的车站,等着再也不回来的面的。
北方到南方有一千二百公里,我在教室里等着父母口中的城市,大概也有这么长的距离。
终于
辍学的我,看着空空的米缸,还是跟着父亲的背影进城了,只是身上的行李略有些沉重,压的我只能在城边淤泥中呼吸,偷着路上的人光鲜亮丽。
我略感恍惚,我们不像是站在同一片土地。
父亲时常喝酒,每每喝多说些胡话,大抵是,传销,亲戚之类。
母亲的眼泪塞着我的耳朵,让我听不到父亲在说些什么,只能把镐举的更高,落得更用力。
撅出来的土,埋的不是河,埋的是我的身体。
我最反感在学校边施工,以至于总要问包工头明日的施工地点。
要是明日在学校施工,我会拿出黑透了的口罩遮住最后一点面子。
然后看着从学校出来的书包,我才敢想起我与他们同龄。
下工时,公交上,我的衣服带来的是夏天的严寒。
我只能尽力把自己藏在编织袋身后,这是一个巧妙的技术,遮脸需不着痕迹。
可臃肿的袋子碰脏他们的衣服,我学着他们的样子陪着不是。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离我更远了一点。
我心里一轻,干瘪的身体,可撑不起第二句抱歉。
大雪让一年未曾停歇的工地,重重的喘了口气。
我透着那口气看过去,火车上的粗鄙在车厢打转,可又被雪焊死在车门里。
只有此时,我才对他们的粗鄙感到亲切。
因为板了一年脸的父亲,嘴角也微微翘起。
我看他笑,松开捏得发白的手,向他讨我这一年的血汗和尊严。
他说了说家里,说了说自己,说了说母亲,又说了说妹妹,最后谈了谈我。
我又像我来时那样回去,留下黑色的口罩在那肮脏的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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