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地点

无从知晓  谁在引导我的魂魄

飘忽  而行  但你们骗不了我

瞥一眼  轮廓  我就已经认出

那是六岁时  遭过火灾的小屋

桌面的漆虽有些异样  但木箱

看我的眼神  仍有当日的惊惶

有时我才转身  却莫名搬了家

十七岁时的阳台  一丛栀子花

在黑白的梦里  香气消散无踪

重要的细节  总有些会被改动

只有令人窒息的静寂  告诉你

这里就是这里  那里  是那里

某种梦之外的记忆  冷酷地说

这里  那里  都已永远地沉没

偶尔我会梦到  陌生的  房子

精细的雕栏  凝固时间的流逝

走廊曲折  漫长  仿佛穿行在

抑郁情绪的  内部  仿佛深海

抽尽幽蓝的水  裸出永恒的黑

还有那些  没有年代的  门楣

默诵着主人的归期  还有那些

荒凉山风中  兀立的亭阁台榭

好像  认得我  却又目光警惕

为何  是啊  为何我要来这里

抛下既定的旅程  独自  踯躅

仿佛肩上  不曾有重负  仿佛

站在命运的影院外  侧耳倾听

在隐约的音调里  想象着剧情

有时  梦中飘着  幽灵般的雪

某种  注定的预感  将我裹挟

那些住所  仅仅出现  在梦里 

但它们和我  如此熟稔  亲密

钥匙  在锁孔里转动  我已经

看见  墙上的画  屋角的  灯

我清楚地知道  窗外仍有竹林

井边仍有霜  屋瓦  仍有苔痕

我仍然只是  它们梦中的访客

镜花  水月  如同梦外的一切

永远不能  验明正身  但谁能

夺走  我的确信  它们的挚情

直到我的魂魄  茫茫然  回到

身体的家  这曙色中的  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