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需一条白手帕

在黯淡青春结束之际，我忽然想起

童年时极度紧张又特别快乐的一天

那天晚上是七夕夜，来串门的阿婆说

只要在脸上蒙上一条白手帕，就可以

目睹牛郎和织女在天上团圆的全过程。

——哇！是真的吗？

未及思索或质疑，我已紧张兮兮地出发

四处寻找一条白手帕。这个傻傻的小孩

急需一条白手帕：轻柔的，干净的，

最好是

带着淡淡清香的白手帕！

我，四处寻找一条白手帕。

问姐姐，姐姐说她没有白手帕，

找妈妈，妈妈也说没有白手帕，

进房间，但不能把蚊帐剪出一个洞，

开衣柜，衣柜中翻不出一件白衬衫，

倒书包，书包里掉出皱皱红领巾，

去厕所，白厕纸是用来……噢，这可是

——万万行不通！

总之就是，哪哪儿都寻不到一条白手帕！

我几乎无法相信，我们曾经的生活

竟是如此贫瘠和普通！

这么地——简单和不讲究！连一条

白色的手帕巾子，想用的时候

才发现：——什么是，未曾拥有！

最后，我竟受到一只从厨房里飞出来的

大蟑螂的启发，一个灯泡突然就亮了——

妈妈平时做粿蒸包用的那匹垫布，它，

不正是一大块白色吗？

哦！圆形的垫蒸笼的白纱布，虽然

它有点儿发黄，但我就拿它试一试！

爬楼梯，上房顶，月皎洁，星隐约，

天空不是纯黑之色，

人间也非绝对寂寞——

而我早已汗涔涔，心在跳咚咚，

当我把这纱布蒙上头，仰望天——

太厚，太厚！天幕中发生的事情

丁点没有透过这块布，向我透露！

我只看到纱布近距离一片空茫茫

还闻到似有若无薄薄的面粉残味

只能继续站在夜空下，等一颗沸腾的

少年心

慢慢，

静下来。

也许，所有的好戏在瞬间发生并已收场

虽然我没有见证潦草变精彩或虚构成真；

又或许，这一生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若干故事、想象与心情，是确实存在

且最美好的。

随后，我收好白布，下楼；心中，

既无欢喜也不失落。没有人问我

方才急急跑到楼顶上是去做什么。

ANZO 2024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