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高处

每天早晨，我像大多数步行者一样，

沿着蜿蜒而上的柏架山道，一直走到山顶。

他们大多数是退休者，和一些

已度过或正处于中年危机的男人，

减肥的女人和想保持身段的主妇。

我的小狗很有耐性地跟在我背后，

她成了我跟其他人打招呼和交谈的媒介，

他们称赞她漂亮、乖、可爱。

他们互相认识，或看上去互相认识，

一路上“早上好”比鸟叫声还频密。

我庆幸自己作出正确的决定：

站在山顶俯视山下的高楼群，

就像从浑水里冒出水面呼吸；

有时候白云大踏步

从头上掠过，比飞鸟还低。

但是置身于老人和痛苦中间，

总使我想到自己的年龄和状况。

邻居陆先生说他已经走了二十年，

另一个老人已经走了三十多年。

想到我也许要这样走四十年，

并且这可能还是最好的选择，

甚至是上天的赐福，

我不禁黯然神伤：

我原以为自己虽不能说知道一切，

但已透彻地理解生命的本质，

并且懂得顺应和配合，

而现在我疑惑了，甚至心怀畏惧：

我敢肯定我能够比小狗更有耐性

跟在一个看不见的主人背后吗？

当我白发苍苍，拄着拐杖，

坐在山顶的长凳上，我敢正视

那一轮平静地升起的太阳吗？

我对痛苦的理解已经太深，

深得我要上山来拯救自己，

而当我发现它比想象中还深，

哪里是我的更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