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家门

阳光很好，母亲在窗台上晾晒的八角

榨开了籽，脆脆地落在地上，每一声

都清亮。群岩的重量，从西面

轻轻移过来

先不要去搅动它——那片时间

它凝固了，像空间

有体积、棱角，有气味

这是冬季一个最平常的日子

母亲走过来，像往常一样抱住我，像孩子

在我腹中动颤。远离家两年

突然被宁静击中，我无法控制地

想哭，想回到母亲的身体里去

我想起每一种爱的经历

绝对的嵌合让人沉迷

无限地进入、在内部

无限地推远，发起冲刺式的穿透——

却无法完成

从一个破口开始，你必须接受

生命之中，一贯有另外的生命

在撤离，然而始终相连，而不相属

安静地，我等待被世界娩出的欲望

等待在被击中的地方，重新破碎

在我与世界最高关联的所在，重新品尝

一簇金初乳，扎染出

地球上空冰蓝的星轮

日子在地轴上旋过，针脚轧在布上

目光透过母亲有绣花的纱帘

一个上午，窗外枝条上的雪就化了

每条闪光的树枝，都是一条路

我看到一片森林，沉默的老树上方

低语的群徙椋鸟，在空中定格

在每一种贴近的渴求，和其拒绝重合的

内面之间——我想把手指伸进去

抚过那些漉湿的夹层

心的内在，便会张开嘴

我想起小时候，和母亲常玩的那只鲨鱼玩具

你需要随机挑选一颗牙齿，勇敢地按下去

不知道按到哪一颗时，那张大口

就会忽然咬住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