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置身的国度如此忧郁


我所置身的国度如此忧郁——
破碎的大地,大地的脸,大地的身躯,
任人摆布的万民,
任人摆布的憨厚的头颅卑贱的肉身,
任人砌入任何一种制度任何一堵铁墙……
没有一双神奇的手将正在粉碎的一切
织入伟大的叙事,
没有一双慈悲的手将卑微者的汗水泪水希望失望
聚合起来,建成宏伟的苦难之塔,刺痛苍穹。
所有的精神之光
化为玻璃板下
干枯的花朵。
所有的音乐,诗歌,和经卷
仅仅超度了那些精致而无用的
自私的家伙。
我所置身的国度如此滑稽——
用超级写实主义刻画它,
会让你毛骨悚然:
它的眼睛嘴巴和耳朵
都很古怪,
它的手伸到每个人的衣服和血管里,
它的嘴巴说着天书般的鬼话,
纵然它的词语
都是青菜和人民。
脱掉它无边的黄土大衣,
会发现这雄伟的躯体
早已恶疾丛生,布满肿瘤和毒疮……
我所置身的国度,
光明已成碎片,
希望已成碎片,
没有一双神奇的手
将它们聚合在一起。
如此奇异的炎热,
我们只能张大嘴巴
如脱水的鱼,
我们的灵魂,我们神奇的禀赋,我们赖以存活的记忆
都被利润的大神毁灭。
如此奇异的寒冷,
我们只能和不爱的人挤在一起,
免得变成石头。
我们的微笑是勉强的,
我们的决定是审慎的,
我们的仪态,优雅了十秒之后,重又变成乡巴佬的。
突然,有人穿着冰刀在众人颅骨上滑翔,
突然,有人往众人太阳穴和眉骨里,脊椎和膝盖里,敲钉子,
突然,有人抽我们的血,吸我们的髓,
仅仅在创口那儿感觉微痒,
仿佛被蚊子叮了一下。
我能叫出他的名字,
他就是有时出现在头版,有时出现在我们闲谈和恶梦中的家伙,
他的名言都是抄来的,
他的无畏和财富教育了无数人,
他在我们颅骨上滑翔,
他往太阳穴里敲钉子。
现在我不能靠老地图确认我身体的位置,心灵的位置,所有与我息
    息相关的人与事的位置,
一切地点和时间
都被万能的全球化变成虚无的颗粒。
我所置身的国度如此神奇——
下半身还陷在农田和煤窑里,
头颅已驾着数字时代的云雾在资本的帝国疾驰,
把圣贤的牌匾、龙的鳞片和修辞的积垢,全都震碎……
我像进城的农民一样神色慌张,汗流浃背,
生怕晚了,我的公司会像驶往天堂的列车一样开走,
生怕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站台上,
生怕一个人留在五环外的荒郊死地。
我像挖煤的苦力一样,
没下班就已筋疲力尽,
我用十倍的力气克制我的怒火,
不让它四处蔓延……
我知道工作的价值,
我知道会有小人将我的奉献贬得一文不值,
我知道早晚我也会蔑视所谓的奉献,所谓的价值……


2007
作者
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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