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树上飞来黄鹦鹉

早晨，地面上的积水浸泡着落叶

和被雨水击落的泥沙，和刚散场的梦。

我在园中理荒秽，扫出了几条蚯蚓，

将这一切推进铁簸箕，浇给花圃。

这时，我眼见一道长着翅膀的光——

不知从谁家窗户飞过来的

一只黄鹦鹉

落到我的木棉树上，它

断断续续地歌唱。如同城市中

那些练摊的素人歌手，只要站稳脚跟

便一展歌喉。我舍不得给与它

最热烈的掌声，怕它受到惊吓便离去

那轻柔的嗓音似乎证明——

它是一只刚长出羽毛、刚试飞就飞到这里

并且第一次用爪子握紧树枝的小鹦鹉，

是出生在春天里，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它在啄木棉树顶的新叶，我

有点儿心疼我的树；

随后又啄爬上树的那些藤蔓植物，翻来

覆去，有点像“谁持彩练当空舞”这句诗

我摇晃木棉树，掉落一些叶子和水滴

但小鹦鹉依旧如故。它的爪子稳稳地

抓着树枝，翅膀扑动几次，口中音乐

拐了个小弯坡，又回到本来的音调上

我拿出一把豆子，逗它半天没哄下来

我把豆子一颗一颗丢给它，未曾命中

它似乎知晓，我在树下迫切地期待它

能飞下来与我玩耍。但它毫不在意我

这一生你何其渴望能够邂逅

一只五彩的凤凰，栖落梧桐枝。

然而，你既非梧桐，也未曾栽种梧桐树，

自然不遇凤凰如烈火。

你所拥有的，只有一棵木棉树，树上

飞来了

一只黄鹦鹉——

你也只有在一个刚入夏的雨后早晨

当土壤过滤了杂污，清水从缝隙下

流出，蚯蚓们全都安心地钻回泥土，

你和狸花猫黄大咪、蓝猫黄小雅

一起围在木棉树下，三双眼睛望着

那一道光，

那道光的翅膀在扑动、摇头晃脑唱着

那道光，沉浸在自得其乐的生动之中

——那道光，你永远追不上

——因为，那是一只黄鹦鹉

——它以整个逝去的春天 为食，

——它与初夏的细密雨丝 同舞。

ANZO 20240523

收录于诗集《以美为食·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