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可夫斯基的水草刺伤我

当我想着一些我写过的文字

当我的手伸向回忆里漂亮却迷茫的碎片

我的骨骼与心脏也绵绵地化掉了

再向前看时

地狱的入口就变成了高浓度的、抽象的感性

变成一双湿润的眼睛

那样柔软地望向我：

她的睫毛是塔可夫斯基的水草

在这样的注视下

我有一种预感

我即将穷困潦倒地度过一生中的每一秒

在这样的注视下

我想要要活得任性——

看到一枚绿色的池塘就要走进去

塘子底部的淤泥像肚皮上一层柔软的脂肪

水柔软又蛮横地淹没我

鞋袜全湿透，绿藻沾上我的裤管

湿淋淋的我融化在狼狈的人间

在这样的注视下我仍然渴望爱情

我生命里某片湿热的小沼泽，你要听好

我会从俄罗斯的国境线上为你运来整列火车的雪

你必须还我相等数量的吻和拥抱

性爱会像一块干涩的咸味面包泡进糖水里

我和你在一起

世间就再也不需要一个完美的夏天

光穿越许多人的生命抚摸我，

老去的，旧时代的太阳仍茁壮得晃人眼睛

让人想起这件浪漫的事：

站在阳光下时

我与每个素未谋面的人共享一个餐盘

你好！

我的眼泪可以分你一半

因为，哭泣是如此幸福的事情

在这个混沌的星球上

我竭力奔跑也只能回到原点

于是我将在追寻的途中就忘记目的地

在酒神的呢喃里沉沦进任何一个感性的水域

人类的生命力浅薄的像一张纸

可我却怎么也填不满

理想中

肉体应是一块热乎乎的白磷

在缓慢的燃烧中消磨成一把还温热的骨头

终有一天

我会悄无声息地耗尽在情绪的海里

那还是做梦吧

脚边有一节潮湿的铁轨

目光尽头的雾气里酿极浓重的绿

绿得难辨冬夏

绿得那样轻易就刺进人心里

那间房子，在大雨里燃烧起来了

疲惫的矿车还在缠绵的隧道里鸣叫

我是镜头边缘身着破衣的

无望的行者

沿着一条下降的柏油路滑进深海里

躲在一椽漏水的房间里看雨

现在是世界末日

人们沉默着，睁大双眼，轻轻站在一片空白的荒原

我想起我的童年

它是几级长着青苔、湿滑的红砖阶梯

某个梦里的女神曾对我说：

你要安安稳稳地穿过老屋中心那片小小的湖泊

藏好一盒蜡烛

站在窗棂下在头发上划亮它

就能离天堂再近一些

可我点燃了所有火柴跳进湖水里去了

抓着一小团火焰

烫得就像天堂的星星

湖水热烈地欢迎我

柔滑的水草展示她鲜艳的身躯

最终

像一滴雨化进窗边的鱼缸

我熄灭在那双湿润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