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走在消失的荔枝林间

我和你

走在一片茂盛遮天的荔枝林间

它们应是数十年上百年的古树

我对你说起

发生在我童年的事

第一次走进那里

很新奇

那时我的脚步很小

也很慢

在树荫下，发现我的影子

消失无痕

而我，不小心踩烂了一滩

热乎乎、软绵绵，如小山丘一般的

牛粪堆，树上突然亮起一片蝉的歌声

仿佛有一个按钮被启动：

夏天开始，而它们正在笑

正在传播我的糗事，把消息从这棵树

丢给那棵树。

当我在浮水莲拥挤的池塘边

撩开一角，在水的镜面上洗完鞋子

这时，夏天刚好结束

塘边土地庙旁有一棵巨大的荔枝树

被台风倒拔。它原本

像一株圣木，专为神祇与生灵们

避风挡雨，并供奉果实；

但当我得知那个消息，

我热切惦念着它枝头上

早已挂满的累累的红宝石。

而当我一路小跑，站到水边的高地上

望去：

荔果已全部被摘走

树桠上只有空荡稀疏的叶子

像一片薄薄的愁雾

笼罩着

那棵倒下的巨树

后来，人们处理掉了那棵树：

没有将它扶起来，重新种植。

当我，讲完我的故事

我和你

望着这片原先属于荔枝森林的故土

我们都看到

一棵棵果树在眼前被伐倒

也见到一幢幢原地笋生的楼宇

迅速铺成一堵堵不透风的墙

我们走在世界中心的水泥路

只有离此处很远的地方

似有隐隐蝉声

飘过来

然后

你与我道别了

我看着你小小的身影

提着湿漉漉的鞋子

另一只手中擒着一束

我许多年未曾见到的

浮水莲紫蓝色的花

走向那座

蘑菇一样的小木屋。

当你进入，并掩上柴竹小门

你和木屋，一并

                      消失了。

ANZO 20231228